身為旁觀者的日吉若多少能理解同伴的心情。
以亡者為借口,其行為本身就是一種褻瀆,無論對活人還是死者。
經過幾次絲毫不留情麵的對待,學校裡再沒人拿吉野小夜子為借口接近網球部,事件中表現得最激烈的冥戶亮也仿佛慢慢平靜下來。
那麼…時隔一年之後的今天,又是為了什麼才讓冥戶亮仿佛回到那段艱難日子似的,表現出那般激烈與痛恨?
日吉若覺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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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把三條櫻子丟在樹林裡,冥戶亮的心情一直徘徊在煩躁與憤怒之間;他知道那樣對待女生是很糟糕的行為,隻是他控製不了自己。
當然,三條櫻子本身並無任何過失,冥戶亮的失控來自於掛在她頸間的那條項鏈,確切的說是那張照片。
照片裡的男生今天之前冥戶亮並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是三條櫻子告訴他的,然而那個人…第一眼看見的瞬間,冥戶亮覺得彷如被當頭澆了盆冷水。
血脈間湧起的除卻刺骨冰寒,剩餘的就是欲要殺人的憤怒————他見過他!名為‘鬆山貴一’的男生!絕對沒有認錯!就是那個男生,吉野小夜子的秘密戀人。
……………
每個處於青春期萌動的男生內心最深處都藏著高不可攀的女神,冥戶亮也不例外;除卻最重要的網球,他還喜歡著高自己兩個年級的學姐吉野小夜子。
那是深藏在內心的仰慕,連嘗試著表白的勇氣都欠缺。
吉野小夜子溫柔、大方,和學校裡僅憑外貌家世就瘋狂追逐的女生不一樣,她平等對待所有人,善良、純潔、體貼入微。
相信彼時網球部內喜歡吉野的人很多,冥戶亮自認缺點多過優點,所以他始終不敢過於靠近心目中的美好,他本以為隻要遠遠看著,然後…
沒有然後了。
吉野小夜子升上高中就鮮少涉入國中網球部事務,冥戶亮是極偶爾的情況下再次遇見暗戀的女孩子,在意料不到的地點。
那天的情景冥戶亮在事後無數次回憶,也無數次後悔,倘若彼時他不那麼懵懂,倘若他早一點察覺…或許悲劇不會發生。
可惜,當時的他還是不諳世事的少年。
當冥戶亮看見吉野小夜子和陌生的、令人驚豔的男生站在某處診所外那刻,他的反應是純然的失落,以及躲避。
彼時他是真的認為吉野小夜子和那男生之間的爭執不過是戀人間的口角,事後回想冥戶亮每每恨不得殺死那時的自己。
明明或許有機會挽回,他卻一無所知的錯過,他喜歡的女生在三天後從高高的教學樓一躍而下,連同他來不及表露的愛戀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然而,冥戶亮脅迫忍足侑士通過關係得到的屍檢報告表明死去的不止一人,吉野的腹中懷著未成形的孩子。
懊悔和痛恨情緒日夜啃噬冥戶亮的心,有段時間他甚至徘徊在那家診所附近,以期尋到那個陌生人。
可恨的是他一無所獲。
逝去的吉野小夜子隻留下短短一句‘好累,我撐不下去了。’的遺言,除此再無線索,那個令得她懷孕並且拋棄世界的男生杳無蹤跡。
冥戶亮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那件事,許是因為私心,他不願意喜歡的女生亡去後仍舊麵對無數蜚言流語,所以到此為止。
……………
冥戶亮選擇刻意遺忘往事,也讚同跡部景吾動用權限壓製所有流言,為的是要讓吉野小夜子安息,哪怕是僅在他心裡。
壓抑的平靜持續到他在三條櫻子那裡再次看見那個男生,那個害死吉野小夜子的凶手。
隻看了一眼,所有封存腦海的激烈就此失控,冥戶亮無法遏製瞬間爆發的恨意,所以放學後他做出很粗魯的舉動。
他把或許一無所知的女孩子拖到偏僻角落,強硬命令對方立刻和那男生斷絕來往,在甚至沒弄清楚情況之前。
若不是三條櫻子快一步動手,冥戶亮相信自己當時絕對會掐住她的脖子逼迫對方把鬆山貴一的行蹤交出來,幸好,三條櫻子那一拳打醒了他。
被恨意衝昏頭的腦海得到短暫清醒,下一秒冥戶亮掉頭就走,他生怕再多留一刻,局麵會發展成無法控製。
走回網球部的一路上,冥戶亮已經確定自己不會放過鬆山貴一。
至於怎麼做,要從長計議,唯一肯定的是,無論如何他都要鬆山貴一付出代價,但是那份恨意還未喪心病狂到牽連無辜旁人。
…三條櫻子…那之前必須想辦法令她遠離。
怔忡良久,冥戶亮抬手揉揉額角,腦海中叫囂的混沌恨意被逐漸清醒的理智替代;深吸一口氣自休息長椅上直起身,目光環視周遭一圈堪堪落到一處。
……………
之前冥戶亮自知狀態不好無法參與訓練,和跡部景吾打過招呼後就一直坐在網球場邊緣的長椅上獨自思量,理清混亂的此刻,回過神來卻是暮色將近。
網球場內餘得幾名普通社員收拾器材,正選們則聚在場地一側,想必是正在做今日的訓練反饋,冥戶亮站起身,猶豫片刻就朝著同伴所在的位置走去。
隨著漸行漸近冥戶亮看到跡部景吾停下說道中途的話,灰紫的眸子穿過人群落到他身上;抬起手揮了揮,無聲表示自己已經調整好狀態,隨後他看到對方一貫倨傲的臉龐微微流露幾分放鬆。
跡部景吾仿佛不以為意的收回視線,卻是向日嶽人神色不豫的偷偷回望,跟著是日吉若,那張冷峻的臉上有不容置疑的憂慮。
冥戶亮悄然歸隊,緊繃的眉心緩緩鬆弛。
沒過多久跡部景吾就結束今日的總結,背著手轉身朝休息室走去,凝聚的隊伍散開來,冥戶亮對著湊到身前的向日嶽人抿了抿嘴角。
深褐的眸子滑過有意無意望向自己的所有人————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亮!那個鬆鼠…”向日嶽人口沒遮攔的叫出聲,“你不會是被鬆鼠撓到才請假的吧?要去醫院嗎?”
“呐呐~去跡部家開始特訓之前,讓忍足送你去醫院?”
向日嶽人半隱在夜色下的表情潛藏著擔心。
冥戶亮嘴角一抽,一時竟不知如何回複對方,正打算充耳不聞,日吉若的聲音驀然自斜地裡插入,“向日學長該不是提議冥戶前輩去打疫苗吧?”
“咦不對嗎?鬆鼠不是野生動物。”向日嶽人快步攔住冥戶亮的去路,上下打量著他,眼神漸漸詭異,“說起來…鬆鼠…戰鬥力有這麼強嗎?”
“是哦——好大一隻。”日吉若勾起暗金瞳眸,眼底有銳光一閃而逝,隨後扭頭對著向日嶽人開始比劃,“約莫到芥川前輩的耳朵那麼高,灰撲撲的…細看還可以。”
————囧,冥戶亮隻覺得一口血堵在喉嚨口,想也沒想就怒吼出聲,“有那麼大的鬆鼠嗎?!又不是生化危機!日吉你個混蛋!”
“彆用奇怪的形容詞描述人家女孩子!”
……………
場麵瞬間陷入詭異的寧靜,待得反應過來,冥戶亮已經被眾人重重包圍,連已經走開的跡部景吾都遠遠的回過頭,用極是興味的眼神注視這裡。
“女孩子…”向日嶽人的眼睛睜得圓滾滾的。
“是誰?”不知哪裡冒出來的芥川慈郎用極是清醒的語調詢問。
冥戶亮的太陽穴抽痛得越發厲害,特彆是當看清楚人群中的日吉若斜挑起眉梢,滿臉幸災樂禍時。
半晌,被同伴灼灼目光注視得敗下陣來的冥戶亮猛地將臉扭到一邊,懷著以牙還牙的心思低聲說道,“問日吉,他看得很清楚。”
下一秒,同伴們不約而同轉頭盯住置身事外的日吉若,冥戶亮趁機擠出人群,掉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