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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滿腔好奇與看熱鬨心情,我迅速調轉視線,把注意力集中過去。
餐廳內幾乎所有目光一時間都往雜音來源處凝聚,情調高雅出處彰顯法國人浪漫情懷的廳內,不遠某個角落有這麼一幕極是突兀的場景。
年輕女子正以極不符合形象的姿態揪著一個人,一手直直戳著對方額角,三娘教子般氣勢如虹罵完人,她的眼波橫掃周遭,也不說話,雙瞳淬了火光似的,令人無端端驚豔。
而被她緊攥的那人容貌與她八九分相似,眉眼間堆積著無處發泄的憋屈,卻始終乖乖的不敢動彈。
這還真是…“一物降一物麼?”我邊盯著那處邊低聲問跡部景吾。
跡部景吾哧哼一聲,抬手按住我的頭頂將腦袋往回扭,聲音壓得很低,聽上去有些懊惱,“那女人是個弟控,等下被看到,本大爺可救不了你。”
說得也是…我滿頭黑線,悄悄的把身體往角落蜷縮。
那倆姐弟,道明寺司和道明寺椿,一個暴躁一個女王,說起來真心惹不起。
怎麼會在這裡遇到呐?新仇舊恨…小心翼翼借著跡部景吾有意無意遮擋的身影瞥了那角落一眼,我抿抿嘴角。
希望等下不要鬨起來。
扯了扯跡部景吾的袖子,我鬼鬼祟祟的與之商量道,“要不要換個地方?不然直接略過晚餐與酒店吧?”
聞言,他灰紫鳳眸勾了勾,似是忍俊不住,“你…難得怕個什麼人。”
“要避其鋒芒不知道麼?”我回之以死魚眼。
兩人四目相對,幾秒鐘後,跡部景吾把臉湊到近前,學著我壓低聲音,陰森森的笑答,“出口位於敵人視線範圍…”
呃?好吧——我扁扁嘴,直起身,“那就開動,人這麼多不定會被看到。”即使會被看到也絕對是跡部大爺你太過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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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今晚之前我沒想到某君和菜蟲頭其實屬性頗相近,連波長貌似都有重頻,如若不然,在這般高朋滿座的餐廳內,怎麼菜蟲頭一眼就發現我們這裡呢?
這是,我才剛咽下第一口食物那刻發生的事。
隻聽得一聲接近‘仇人相見’與‘有朋自遠方來’的糾結融合驚喜的低呼,道明寺司挾著滿身的低氣壓走到餐桌邊,用上門討債的眼神,目光在我和跡部景吾之間反複流連。
跡部景吾頓時露出食不下咽的表情,我吞下喉嚨口的食物,視線越過道明寺司,落在遲了一步走近且眼神訝異的‘弟控’身上。
“你怎麼在這裡?”道明寺司有些鬱悶(?)的問道,噴火的眼神仍是盯著我,臉色黑色象是可以擰出墨汁,“我找你好久了。”
兩句話聽著對象也分彆是我和跡部景吾,差彆對待那叫一個明顯啊——我眉梢重重一抽,還來不及張嘴,邊上雙臂而站的女子猛地一掌拍在道明寺司後腦勺上。
“你對女孩子什麼態度,不良少年嗎混賬!”
姐姐大人甚是威武————我滿懷敬畏的看著生猛教訓弟弟的道明寺椿,冷不丁打個寒顫,不小心聯想到等下被知道她家弟弟在我手上遭遇的各種憋屈…
呃~果然還是溜之大吉吧?
我尋隙對著跡部景吾猛打眼色,耳邊忽的又聽見道明寺司嗷嗷呼痛的聲音,以及他姐姐無比爽朗與跡部景吾打招呼的話語。
“啊~看到你我就放心了,幫忙看著阿司這蠢材彆讓他滾去鬼混。”
“啊——”跡部景吾有些呆滯的回了個單音。
“等下有點事呢~丟阿司在這裡又擔心這家夥把店砸了。”道明寺椿抬手扶額,一副不堪其擾的憂鬱神情,“有這樣的弟弟真讓人頭疼。”
三言兩語快得人反應不過來,道明寺椿丟下一句‘拜托把這家夥看住,兩個小時後我來接回去,謝謝!’
然後,她以‘先去補個妝。’的理由瀟灑的掉頭,留在原地的我與跡部景吾,以及兩個小時後將被家長接回去的道明寺司,三個人六隻眼睛麵麵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
道明寺司滿臉暴躁卻礙於威懾不敢妄動的呆站在原地,我看看他又看看跡部景吾,最後轉頭看看道明寺椿消失的方向,默默黑線。
這算是…強迫中獎麼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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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百般不情願,在家長返回之前也不好做出什麼傷到某顆幼小心靈————這是我與跡部景吾用眼神無聲交流後得出的結果。
在有些尷尬的氣氛裡,跡部景吾招手喚來餐廳侍者給這位置加張椅子,等道明寺司氣鼓鼓的安坐下來,他噓咳一聲,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試圖挑起話題,“聽說你姐姐訂婚了?”
“嗯——”道明寺司悶悶的應了聲,低著頭象是和誰生氣似的,“請柬已經發出去。”
我有些莫名其妙,這本該是高興的事看道明寺司的表現怎麼象如喪考妣?
“哦~等下是約會吧?”跡部景吾挑了挑眉,有些不懷好意的輕笑,“你這家夥真不識趣,平安夜還打擾你姐姐。”
他話音剛落,道明寺司猛地抬頭,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跡部景吾似乎想接著嘲諷,道明寺司卻散發出明顯拒絕的氣息,於是我開口打斷某君的報仇行徑。
“你姐姐的婚約是…”
道明寺司驀然盯了我一眼,目光中透出深刻的怒意與束手無策的不甘,即使他抿緊嘴角,眉宇間也還是泄露出來,關於道明寺椿這樁婚約的內幕。
與我隱約的印象相同…道明寺司母親為女兒定下的婚約,當事人並非心甘情願,並且道明寺司也知曉內情,那麼他此刻的異樣…
心頭一時百轉千回,我扭頭對著跡部景吾微笑,“景吾,我似乎掉了東西在門口,你幫我去找找?”
跡部景吾狠狠白了我一眼卻沒有揭穿這個明顯是打發他的謊言,隨即他起身慢吞吞的晃出去;我回頭瞪著道明寺司,“你姐姐和她朋友約定離開?而你想阻止她?”
道明寺司驟然瞪大眼睛,一副看到鬼的樣子,“你…你怎麼知道?”
看你那苦逼的樣子,加上你姐姐方才不經意間流露的慌亂與猶豫,不是很明顯嗎?我撇撇嘴角,沒好氣的說道,“要阻止還是要成全,你自己還拿不定主意嗎?”
“可是…姐姐哭了…”說話結結巴巴,臉頰漲得通紅,道明寺司的眼神左右遊移,一副坐立難安無法確定的神態,“我不知道…”最後,他垂下腦袋,無比沮喪的嘟囔,“我聽見電話,姐姐和那個人約好今晚一起走。”
“哦——你留在這裡就是決定裝不知道。”我歎了口氣,忍不住抬手揉揉眼前連卷卷毛都顯得無精打采的這顆腦袋,“你很愛你姐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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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下按住的腦袋微微僵硬,隨即我聽到不知是不是幻覺的一記哽咽,正打算抬眼望天裝什麼也沒發現,遠遠的,跡部景吾飛快走回來,那方向卻是道明寺椿離開時的通道。
他上洗手間?吃壞肚子麼?我看著腳下節奏略顯混亂的跡部景吾,一時有些訝異。
頃刻間他走到近前,麵上仍是平淡,眼睛裡卻透出焦急,“這個…”他將手伸到我麵前,壓低的聲音繃得死緊。
我垂眼掃了跡部景吾遞到麵前的手掌,定睛一看,猛地一愣,“喂!道明寺,這是你姐姐的耳環吧?”
跡部景吾手心躺著的那隻小巧精致的飾物,不正是道明寺椿耳朵上的?
“哪裡找到的?”道明寺司猛地一愣。
“洗手間門口牆角夾縫裡。”跡部景吾冷聲回答。
“你過去的時候還碰到什麼人嗎?”我拖住跳起來象是要衝過去的道明寺司,一麵扭頭急急詢問道,“仔細想想。”
許是被傳染,跡部景吾的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沒有人,那裡似乎剛打掃完畢,轉角有員工專用通道,我看到有人推車走過去。”
我一把攥過掙紮不已的道明寺司,“你去找地下停車場!看到靠近員工電梯的車輛離開立刻攔下來!事情鬨大也沒關係。”
說完後鬆手放道明寺司飛奔出去,我回頭對著跡部景吾低聲道,“先通知酒店清點員工。”
跡部景吾一邊抬手示意一邊問道,“為什麼?”
“希望她隻是私奔。”我抬手揉揉有些刺痛的額角,“你覺得一個身手敏捷的女子在洗手間門口滑到的幾率有多大?還撞掉耳釘?說是風聲鶴唳也好,我擔心…她是被人帶走。”
“怎麼帶走?”跡部景吾抬手按住我的肩膀,似乎是想安撫我的失控。
細細回想曾看過的那些材料,我的心慢慢往下沉,“裝在清潔員的盒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