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過漁陽焦黑的土地,濺起的不是春泥,是混著血痂的塵灰。
城是空的,殘破的鮮卑狼旗掛在半截旗杆上,被風撕扯得嘩啦作響,像在給這座死城唱最後的哀歌。
幾條瘦成骨架的野狗在瓦礫堆裡刨食,見了這支沉默的玄甲隊伍,嗚咽一聲,夾著尾巴竄進了更深的廢墟陰影裡。
韓星河勒住馬,目光掃過空蕩死寂的街巷。
他身後,那支沉默的稻草人軍團更像一群剛從墳裡爬出來的東西,粗麻布裹著的身軀沾滿乾涸發黑的血汙和一路的風塵,慘白麵孔上那兩點猩紅的墨團,空洞地映著這片荒蕪。
沒有歡呼,沒有抵抗,隻有馬蹄踏碎碎石的單調聲響,和風穿過空洞窗欞的嗚咽。
“走。”他聲音不高,像砂紙磨過鐵鏽,隊伍再次啟動,碾過這座空殼。
範陽城外,倒還見著點活氣。
幾個之前未逃走的老農,眼珠子渾濁得像蒙了層灰,木然地看著這支陰雲般的騎兵掠過荒蕪的田地。
遠處地平線揚起幾縷煙塵,幾個高句麗遊騎的影子晃了晃,大概是遠遠認出了這要命的旗號,驚弓之鳥般射來幾支軟綿綿的箭。
箭矢歪歪斜斜,還沒飛到跟前,隊伍側翼掠出一道幽藍的鬼影。
大傻出手,那遊騎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顆頭顱便飛旋著滾入枯草叢。
隊伍毫不停留,鐵蹄踏過那具還在抽搐的無頭屍體,繼續向南碾壓,仿佛隻是碾死了一隻礙眼的蟲子。
河間郡外一處半塌的塢堡,終於撞上了像點樣的硬骨頭。
一隊斯拉夫重步兵,塔盾如牆,長矛如林,死死堵在必經之路上。
陽光照在精鋼盾麵和矛尖上,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嗬!”
贏蕩那大嗓門炸雷般響起,座下戰馬人立而起,手中長刀帶著惡風,狠狠砸向最前方的塔盾!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持盾的斯拉夫壯漢眼珠暴突,一口鮮血狂噴,連人帶盾被劈飛。
“殺!”
華雄怪叫一聲,雙刀翻飛,第一個撞了進去!
沒有震天的喊殺,隻有利刃切開皮甲、斬斷骨骼的悶響,以及斯拉夫人臨死前短促、壓抑到極致的悶哼。
戰鬥結束得比燒開一壺水還快,塢堡內外,隻留下橫七豎八、姿勢怪異的屍體,和一片迅速被泥土吸吮的暗紅色。
然而,越往南走,空氣裡的味道越不對,風帶來的不再是單純的焦糊和血腥,隱隱摻雜了太多鐵鏽,汗臭和馬糞混雜的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常山郡,視野開闊,荒廢的麥田裡,枯黃的雜草長得有半人高。
韓星河的馬蹄剛剛踏入這片開闊地,眉頭猛地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