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明遠的彙報，李東沐微微頷首，臉上並未出現驚喜之色。
“牆倒眾人推，向來如此。但真正考驗我們的，不是順風時的推進，而是如何防止他們斷尾求生，如何把這些血淋淋的教訓轉化成紮緊籬笆的製度。”
趙明遠點點頭道：“是啊，製度才能管長遠，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依舊任重而道遠啊。”
兩人就此工作聊了一段時間，隨後李東沐問起了案件偵辦情況。
“那個刀疤，還有虛擬貨幣的線索，有什麼進展？”
趙明遠聽聞後，臉上的輕鬆立刻消失了：“我們動用了一切手段，就是找不到與刀疤有關的任何蹤跡。懷疑可能已經通過非法渠道潛逃出境，或者……已經被滅口。”
說起滅口，趙明遠腦海中瞬間想起了前段時間對關鍵證人的遭遇。這群喪心病狂的人，真的會這麼做的。
“另外，虛擬貨幣那條線追蹤到最後，指向一個東歐國家的洗錢點，若是再往下追，就需要國際刑警的協作，這樣耗時會十分漫長。”
李東沐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核心圈層的那些人，尤其是直接策劃和實施謀殺的人，必然會被用最徹底的方式切割和隱藏起來，這是他們自保的本能。
“不管有多難，都要窮儘一切辦法繼續查。即便暫時抓不到具體執行的人，這些線索，以及胡彪的證詞、中間人的滅口，本身就能構成完整的證據鏈，指向幕後元凶。”
李東沐眼神放出精光：“現在關鍵是要讓裡麵的人開口。”
他所指的“裡麵的人”，自然是蘇生強等人。
然而，讓這些老謀深算、身居高位者開口，談何容易。
蘇生強麵對那些越來越確鑿的經濟證據時，不再像最初那樣激烈否認，而是轉而保持沉默，或者將所有責任推給“市場行為”、“企業自主經營”，聲稱自己對家人和情婦的海外生意毫不知情，對恒遠公司的具體操作從未乾預。
在一次審訊中，蘇生強甚至帶著一絲嘲諷反問審訊人員：“你們有證據證明我打過一個電話、批過一個條子、打過一聲招呼嗎？如果沒有，憑什麼說那些生意和我有關？”
市紀委副書記汪濤有豐富的反偵察能力，因此也更加狡猾。
他承認了一些無傷大雅的工作失誤和監管不嚴問題，但對關鍵問題，尤其是涉及指使謀殺、乾擾調查等重罪，一概予以否認，聲稱自己的一切行為都是正常的工作職責範圍，甚至暗示自己也是受害者，試圖攪混水。
就在案情看似陷入膠著之時，一個意想不到的突破口，竟然來自那場慘烈的垮橋事故本身。
事故技術調查組的專家們在反複勘驗垮塌橋體的殘骸時，在一個扭曲的鋼筋連接節點內部，發現了一個被撞擊和高溫幾乎破壞殆儘的微小金屬片殘骸。
經過實驗室的還原和分析，發現這竟是一個非標的應力感應器殘片。而這種裝置絕不應該出現在符合設計規範的橋梁中。
通過進一步的調查，發現恒遠公司為了掩蓋其偷工減料導致橋體實際承重能力嚴重下降的事實，竟然暗中在一些關鍵受力點偷偷安裝了這種劣質的感應器，用來實時監測橋體變形數據。
當數據接近危險閾值，他們就會以例行養護、設備檢修等各種名義，臨時封閉部分路段，以避免橋梁在眾目睽睽之下垮塌。
這個發現著實令人震驚且憤怒，也直接證實了這群人的喪心病狂，
從這方麵看，恒遠公司和其背後的保護傘，早就知道這座大橋是隨時可能坍塌的豆腐渣工程，但他們想的不是補救，而是用另一種欺騙和隱瞞的方式，拖延災難爆發的時間，以便攫取最後的好處。
這個證據被迅速呈報。省委書記程崗震怒不已，下令立即將此發現與刑事調查並案，並嚴肅查處。
趙明遠帶著這個重磅消息來到醫院彙報時，聲音都因憤怒而有些顫抖：“他們這群人簡直是法外狂徒，為了錢，什麼都不顧了。”
李東沐聽後也是刷新了三觀。儘管對這群人並沒有絲毫的好感。
“蘇生強和汪濤。應該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我覺得有必要不經意的方式透露給他。”
“特彆是汪濤，他不是一直說自己隻是管理疏忽嗎，讓他看看自己疏忽管理的項目，已經到了何等喪心病狂的地步，看看他還能不能心安理得地把責任推給市場行為。”
接到指令後，趙明遠很快便采取措施。而這一招攻心術，也很快起到了效果。
當審訊人員無意地將幾張應力感應器殘骸的特寫照片，以及專家的初步鑒定結論放在汪濤麵前時，他的心理防線開始崩潰了。
“這……這是什麼？快拿走！”
汪濤不敢直視這些證據。他臉色慘白，額頭冷汗直冒。麵對這種赤裸裸的、視人命如草芥的罪惡，任何一絲尚未完全泯滅的良知都在無情的拷問著他。
在審訊人員精妙而高壓的審訊下，汪濤開始開口了。
“我不知道他們竟然做到了這個地步，蘇省長每次隻聽好消息，下麵報上來的數據都是好的，誰也不敢說真話……”
說罷，汪濤的眼中也露出了陰冷之色。
“恒遠那邊的人，做事太沒底線了……”
就此，汪濤開始斷斷續續地交代，雖然依舊試圖為自己開脫，但言語中已經不可避免地透露了許多關鍵信息。
比如，蘇生強是如何對恒遠公司無原則偏袒的，如何對不同的聲音進行打壓的，如何在項目驗收環節施加影響，甚至暗示過隻要麵上過得去，具體技術問題讓企業自己解決的……
這些口供，雖然還不能作為直接給蘇生強定罪的唯一證據，但已經極大地動搖了他們精心構築的防禦工事。
審訊人員趁熱打鐵，將汪濤的供述與之前查獲的經濟證據、以及胡彪、中間人滅口等線索相互印證，逐漸勾勒出一條越來越清晰的、通往最頂端的犯罪鏈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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