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觀舟做的都是噩夢,她鮮少回憶宋行陸,但這次安王薨亡,給她的打擊太大。
近乎是毀滅性。
安王爺,聖上的堂兄,在朝頗有賢王氣質的吉祥物,皇室宗親裡頭算是頭一份,這樣的人物,金拂雲都能殺,那自己這小小的少夫人,要人沒人,要權沒權,無依無靠,豈不是像捏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
重生的人,本來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更何況她從前跟裴岸才是一對恩愛夫妻。
自己算得了什麼?
宋觀舟滿腹心酸委屈,無處可言,唯一的親人宋行陸,還被她氣得離京而去,音訊全無。
噩夢之中,她翻到了穿越過來刻意回避的親人記憶,也就是這一世的父親、母親以及兄長。
每每看到那些千寵萬愛的畫麵,以及自己對裴岸的執念,她都心如刀割。
尤其是同宋行陸的最後一麵。
那時她與宋行陸大吵大鬨,她甚至指著宋行陸說道,“你不過就是我的養兄,如今不顧我的念想,執意我拆散我與四郎,如此歹毒心腸,你我永不相見也罷!”
宋觀舟在夢裡,對著遠去的宋行陸,喊著哥哥。
意識清醒時,她勉強吃兩口飯、半碗藥。渾渾噩噩之時,她總是夢到宋行陸跌入山崖,摔下深水,被匪徒劫殺,被疾病折磨。
每夢到一次,宋行陸都以一種慘烈的方式來與她告彆。
她哭著醒來,喊著哥哥。
伺候她的人,一聽這二字,無不淚流滿麵,慶芳慶菲年紀小,隻覺得少夫人這般,可是不成了,晚間摟著壯姑和孟嫂,哭哭啼啼起來。
任憑怎地個哄法,也是哄不住。
齊悅娘急得上火,三個哥兒輪番來探,欽哥兒淩哥兒年歲大些,擔心害怕,也能克製不哭,小的桓哥兒就不成了,撲到床榻跟前,嗚嗚兩聲,就哭了起來。
人前,裴岸四處求醫問藥。
人後,裴岸伏在宋觀舟床榻跟前,也落了淚。
他真是想不明白,怎地就因不曾告訴娘子安王薨亡之事,就累得觀舟生了大病。
可惜,悔不當初!
裴岸拽著宋觀舟的手,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喚著名,求著她回來,訴儘了從前不曾開口說過的話。
終究不是藥,做不到話到病除。
一直不見好轉,宋觀舟莫說粥菜飯食,就是草藥湯汁也難以下咽。醒著的時辰越發的少,更多時候是被高熱困擾,不得已昏睡過去。
再這麼下去,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裴家上下都開始想辦法,裴辰跟狐朋狗友打探神醫,二房那邊也請來不少大夫。
宋觀舟在噩夢裡,越來越清醒。
她追逐著宋行陸的步伐,呼喊著,“哥哥,等等我。”那抹身影停了下來,卻不曾回頭。
“哥哥……”
許淩白在旁喚她,“觀舟,是哥哥在,你快些醒過來。”許淩俏捂著嘴兒不敢哭出聲,但是抖動的雙唇顯示著這一切讓她幾乎快要崩潰。
隻是個高熱,怎地就成這樣?
“觀舟,醒醒,哥哥回來了。”
許淩白努力假裝是宋行陸,但宋觀舟眼皮微動,不曾睜開,倒是一抹清淚,順著眼角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