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許多人注定難眠。
最為痛苦的,莫過於金拂雲,她傷懷之餘,頭一次生了輕生之心。
有賀疆這麼一個玩弄男人,豢養孌童的父親,孩子不如不生。
巧了不是!
與賀疆一樣的想法……
可惜她沒有任何權利來決定胎兒的生死,如同她對自己的婚事,沒有任何資格抵抗。
天亮時,疊翠軒裡一片沉寂。
金拂雲一夜未眠,石娘小心端著熱水到內屋,“姑娘,昨兒大少夫人說今日裡您就去郡主跟前走個過場,不必跪太久,壓住家族上那些女眷的舌根就成。”
金拂雲從被子裡探出頭來,一股寒意頓時撲麵而來。
“又下雪了?”
石娘低聲說道,“本來半夜停了,適才又落了下來,雪倒是不大,就是風急。”
扶著金拂雲起身,“姑娘慢些,今兒天這般冷,還是穿厚實些。”
“人生如此艱難,石娘,母親隻怕是後悔生養了我。”
前頭三世,她自詡是對得起母親的,第一世不必說,她嫁給裴岸琴瑟和鳴,宏安郡主在金家過得更為愜意。
那些個想要拿捏這個不曾生養嫡子的主母,也不敢再蹦躂。
甚至連父親,到了後頭也回來同母親同寢共食,老來的夫妻做了伴。
後兩世,她過得再是不好,也想著為母親找靠譜的庶出子,積攢財物,抵抗那噎死的劫難。
奈何!
三世噎死,第四世為了她竟然吞金,她摸著瘦弱的手腕,皮包骨一般,瞬時覺得母親所做不值當。
她此生,就該死在裴岸的算計之中。
石娘聽來這話,覺得不妥,連連寬慰,“郡主這一生,榮華富貴享之不儘,臨到頭來走了這一步,算來算去都是為了您,大姑娘,萬不可生了歹意,人啊,再是難,也得活著。”
金拂雲披衣起身,一瘸一拐挪到軟榻之上。
她身如千斤重,坐下就挪動不得,“活著無用,惹來眾人嫌惡,往日我不當回事兒,可——”
金拂雲低頭,俯瞰平平小腹。
“到今日,有了這個孽種,我方才知曉母親所為,實在不值當。”
“哎喲,我的姑娘,萬萬不可這麼說。”
石娘奉來熱水,哄著金拂雲漱了漱口,“我的好姑娘啊,且不管雍郡王是個何等荒唐的男人,到了年歲,總歸是要攏著娘娘兒兒的來過日子。您這身子本是不好,郡主求醫問藥的,自你小小年歲就開始調養,如今得了這麼個孩兒,萬不可嫌棄。”
“如何不嫌棄,它生下來恐怕也嫌棄我。”
金拂雲想到這裡,眼淚還是濕了眼眶,她歎道,“這孩子,真墮不了?”
石娘緩緩搖頭。
“彆傻了,姑娘,往後您真的當了娘親,才不會生出這般想法,昨兒大公子都過來說了,親事提早,倒時……,不礙事兒的。”
藏著掖著,躲到莊子上,就說是早產,也能敷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