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裹著鹹腥氣,陸安童推開紅樹林迷宮的藤編門簾,落景等人緊跟其後。
入口處的木牌用貝殼鑲出箭頭,下方歪歪扭扭刻著“冒險家請在漲潮前歸來”。
向導遞給陸安童他們人手一支熒光橙船槳,槳柄刻著潮汐時刻表——這是穿越迷宮的密鑰。
皮劃艇被漆成青檸色,船頭拴著隻橡膠招潮蟹玩偶,隨波浪一晃一晃地敬禮。
“哇,好像很過癮的樣子。”喬治的綠頭發高興地晃動。
“這船的顏色倒是配你的發型。”羅伊打趣著喬治。
“切,你這是嫉妒我的發色好看。”喬治不為所動。羅伊也沒繼續說什麼。
陸安童和落景早已上了皮艇,喬治和羅伊拌完嘴之後陸續也上皮艇了。
初入水道,紅樹氣根織成垂天綠簾。白骨壤的灰白根須如巨蟒盤踞水麵,秋茄樹的呼吸根則像千萬支倒插的毛筆,在粼粼波光中書寫甲骨文。
向導提示:“即將到達樹根隧道,請注意壓低身子。”
眾人壓低身子穿過拱形氣根時,某根“房梁”上突然垂下條透明絲線,原是蜘蛛正打包露珠當早餐,裹成的水珠包裹在晨光裡折射出彩虹。
船槳驚起銀漢魚群,它們集體轉向時鱗片閃成一片碎鏡子,有隻冒失鬼直接跳進船艙,在防水地圖上撲騰出濕漉漉的抽象畫。
向導示意暫停劃槳。靜默中,聽見“哢嗒哢嗒”的細響從水下傳來。“是紅樹蜆在開合貝殼!”他撈起一隻墨綠色蜆子,“它們每分鐘能過濾20升水,整個迷宮都是天然淨水器。”
潮水悄然退去,黑色泥灘浮出水麵,宛如剛開封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雄性彈塗魚用尾巴猛擊泥麵,“咚咚”聲傳得老遠。它們腮幫鼓成粉紅氣囊,像叼著隱形話筒嘶吼求愛情歌。
沙蟹軍團揮舞螯足挖洞,刨出的泥球壘成微型防禦工事。某隻搖滾係沙蟹頂著海藻莫西乾頭,鉗子夾著根斷貝殼當撥片。
皮劃艇擱淺時,向導變魔術般抽出塊亞克力板:“來玩泥灘拓印!”把板子按在潮濕的灘塗上,提起時便拓下彈塗魚的尾痕、蟹爪的梅花印,甚至還能捕獲一枚迷路的藤壺吻痕。
日頭攀至樹梢,陽光被葉片切碎成光斑密碼。
抬頭見欖李樹的枝椏上掛滿“臘腸”——其實是它的果實。某根“臘腸”突然裂開,彈出枚綠色胚軸,像跳水運動員般紮進淤泥。
拐進支流時,水麵突然泛起幽藍波紋。向導撒了把麵包屑,瞬間激起無數光點:“夜光藻被驚醒了!它們像被踩了尾巴的螢火蟲,生氣地發光呢!”
最險峻處需穿越“氣根荊棘陣”。船頭橡膠招潮蟹被藤壺刮掉隻眼睛,作為勇者勳章。當船槳卡在樹根間時,聽見頭頂“嘎啊——”一聲,白鷺掠過時投下修長的影子,仿佛天空垂下根銀色釣線。
到了歸程的時候,遇上了萬鳥歸巢,先是零星幾聲啼叫,接著樹冠如沸騰的綠粥般翻滾。數千隻鷺鳥同時振翅,羽翼拍打聲像巨型砂紙摩擦天空。
白鷺、池鷺、夜鷺的混編軍團在頭頂盤旋,鳥糞如隕石雨砸向水麵。向導早有準備地發下草帽:“純天然鳥糞麵膜,出迷宮再加椰油搓一搓!”
最後百米水道變成光的遊戲場。陽光穿透紅樹氣根,在船身烙下流動的光紋。
行程到達尾聲,皮劃艇磕碰碼頭的橡膠輪胎。
向導從防水袋掏出紅樹胚軸,形似外星武器的綠色長矛。“挑根順眼的,往退潮帶狠狠一插。”他示範著戳進淤泥,“等你們的孩子來探險時,它會長成新的迷宮守衛者。”
陸安童一行人帶著滿褲腿的泥點、頭發裡的海鹽和拓印泥板下了皮艇。
喬治甩甩綠頭發上的海鹽,回頭望去,迷宮入口的貝殼風鈴仍在搖晃,像在哼唱未完的潮汐搖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