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把白沙烤成亮片,海風卷來一塊褪色的木牌,上麵用熒光漆塗鴉著:“海底郵局前方30米,請自備心跳與肺活量”。
穿花襯衫的救生員正給橡皮艇充氣,腳邊鐵桶裡泡著幾副麵鏡,水麵上漂著半片椰子殼,像被隨手丟棄的入場券。
珊瑚驛站是個薄荷綠鐵皮屋,屋簷掛滿貝殼風鈴,叮咚聲裡混著打印機嗡鳴。
貨架上堆著防水明信片,按海洋生物分“熱帶魚派對”“珊瑚煙花”“熒光水母夜”等主題。
陳稚莀攥著“鯊魚牙係列”不放,幽離湊腦袋過去看,隻見背麵印著句:“警告:此鯊魚正在郵局打工,勿投喂!”
玻璃櫃台裡躺著郵票冊,最新款是“會發光的海星五胞胎”。老板娘指甲鑲著碎貝殼,邊撕郵票邊嘮叨:“鉛筆用力寫!上次有個小夥用鋼筆,寄到英國隻剩郵戳和一團藍墨水鬼魂。”
夏知秋猶豫再三,選了張印著粉色鹿角珊瑚的明信片,寫道:“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筆尖刮得塑料片吱呀響。
黃渺渺翻了好多明信片,終於找到了聖誕風的明信片,聖誕樹在雪天裡閃閃發光,和沙灘的燦爛光芒倒是相互輝映。“igotoneisikechristas~”,黃渺渺笑眯眯地寫著聖誕祝福,然後說道:“回到店裡的時候應該就能收到了吧,從深藍秘境出發,跨越山海,又回到我手上,好奇妙的感覺哦。”
蘇舜笑著說:“我還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喜歡聖誕的人,你到底是有多喜歡聖誕?”
黃渺渺依然笑眯眯,但是多了幾分溫柔,仿佛回憶起什麼溫馨的記憶。
星星和小橙挑了情侶套裝的明信片,依然是甜甜蜜蜜的。
眾人寫好明信片後,預約好的教練阿傑便帶大家來到更衣室。
更衣室飄著鹹魚味,防水袋被塞進熒光橙浮力背心。
教練阿傑蹲在地上,教人用口水塗鏡片:“彆嫌棄,人魚公主也這麼乾!”陳稚莀偷偷舔了口,皺眉說像咬到海帶湯包。
“咬住!想象它是奶茶吸管,但吸的是液態藍天!”阿傑猛拍總用鼻子呼吸的陳稚莀後背,“再嗆水就改名叫泡泡製造機啦!”
七隻“人形海龜”晃著腳蹼挪向淺灘。
低頭紮進海水的刹那,像跌進被搖過的藍莓汽水瓶。
黃藍條紋的小醜魚從珊瑚叢探頭,叼著海藻碎屑當彩帶;紫海膽慢悠悠滾過白沙地,刺尖上掛著遊客掉落的麵包屑,像在炫耀戰利品。
那座傳說中的銀灰色“易拉罐”終於現身——金屬外殼覆著鹿角珊瑚的枝椏,窗口懸著塊生鏽銅牌,依稀可辨“營業中”的英文。綠色海葵吸附在郵箱投遞口,隨水流晃成朵柔術演員的巴掌。
郵局窗口內,蛙人營業員馬克正用防水便簽紙記賬。他氧氣麵罩下露出絡腮胡,胸前掛著鋼印和迷你珊瑚修剪刀——後者用來清理郵箱口堵住的海藻。見遊客靠近,他舉起寫字板,上麵畫著笑臉和氣泡對話框:“明信片or心跳?”
黃渺渺率先遞上明信片。
馬克把明信片卡在鐵板,掄起鋼印錘“哐”地砸下。震動驚走一隊藍雀鯛,鋼印在塑料片上壓出凹凸的鯨魚圖案,周圍泛起細密氣泡,像給郵戳蓋了層動態水紋膜。
陳稚莀非要和馬克握手,結果被路過的好奇海龜撞歪麵鏡。氣泡咕嚕聲與悶笑聲在水底炸開,驚得珊瑚叢裡的熒光小蝦集體跳恰恰。
寄完信的眾人變成撒歡的魚群。
腦紋珊瑚區成了天然影棚,蘇舜把防水相機卡在珊瑚杈上,延時拍攝海鰻從發梢穿過的“魔女造型”。
阿傑突然關掉手電,所有人屏息——方才攪動的水流泛起幽藍光絲,像把星河撕碎撒進海裡。星星擺動腳蹼,光痕便纏繞小腿,宛如人魚姬的臨時文身。
返程前,馬克從郵箱底部抽出個鐵盒,倒出五彩珊瑚碎片分給眾人:“帶回去泡水裡,能長出新生命——比養電子寵物有成就感!”
癱在沙灘椅上的眾人,像一堆被衝上岸的軟體動物。
防曬霜混著海水在臂膀結成鹽晶,仿佛是海送的碎鑽手鏈。
珊瑚碎片被裝進玻璃瓶,附贈養護手冊:“每日換海水,罵臟話會停止生長。”
潮水開始上漲。海底郵局的金屬外殼逐漸模糊,唯有浮標旗子還在搖晃,仿佛在說:“下次記得帶更大號的心事來寄。”而此刻的郵箱深處,某封明信片正隨水流輕輕搖擺,等待成為某座城市裡突然炸開的深藍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