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亢這時想起了尚書仆射荀崧臨行前的囑咐——無為而治。
問道,
“下官這身子骨一直就不硬朗,
敢問大人,
下官是不是需要做場法事,
驅驅邪?”
周莚看了看杜乂,
這新來的縣令難得的上道,
主動就遞上來一個台階,
說道,
“這不是巧了嘛,
當陽侯頗信米教,
也識得一些驅邪的道友。”
張亢趕緊上前拜見杜乂,
說道,
“下官在京城就聽說,
當陽侯眼如點漆、膚若凝脂,
今日一見,
果真是神仙模樣。”
杜乂擺了擺手,
收下了恭維。
沒辦法,
太帥也是一種煩惱,
自從衛玠把自己帥死後,
杜乂平常出門都得帶個破草帽,
來遮一遮絕美容顏。
見這張亢還算識趣,
杜乂也就開門見山,
說道,
“張令,
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你知道你這上任之後,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嗎?”
張亢順著說道,
“當然是請當陽侯,
招攬一些道士來驅邪。”
杜乂笑了笑,
說道,
“那張令可知道這邪從何處來?”
張亢繼續問道,
“還請當陽侯指點。”
杜乂輕咳了兩聲,
張亢立刻附耳過去,
杜乂說道,
“我也不瞞你了,
這烏程的豪強,
都被收拾了遍,
一兩年是掀不起風浪來了,
現在,
你麵前最大的邪事,
就是藍田侯。”
張亢點了點頭,
說道,
“荀公來前囑咐了,
說是無為而治,
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下官多謝侯爺提點。”
杜乂敲了一下張亢的頭,
說道,
“提點個頭,
藍田侯在烏程買了千頃地,
但,
他這個錢,
想一年一年的分期給,
用得還是烏程地裡的產出來還,
這種空手套白狼買賣,
你能乾嘛?”
張亢一擼袖子,
說道,
“豈有此理,
這是誰給做的主,
這不是欺負人嘛?
白嫖我烏程的田地,
然後用我烏程田地上的產出來還買地的錢,
這種沒本錢的買賣,
誰想出來的?
這再大大不過一個理字,
我非和他好好說說。”
杜乂點了點頭,
說道,
“驃騎大將軍說的,
他現在就在錢府,
你現在去,
還來得及。”
張亢笑了笑,
話鋒一轉,
說道,
“這話又說回來了,
藍田侯是名臣之子,
理該有些田產傍身,
不然連蠻夷都該嘲笑我朝不知禮數了。
看來是下官考慮失當了。”
杜乂也笑了笑,
問道,
“話是這麼說,
但你心裡有沒有氣?”
張亢搖了搖頭,
說道,
“驃騎大將軍這麼做,
肯定有他的道理,
下官一時參悟不透,
也是自己愚鈍,
哪能有什麼怨氣?”
杜乂點了點頭,
說道,
“荀公倒是教得不錯,
我說假如啊,
記住,
是假如。
有這麼一個辦法,
能狠狠的讓藍田侯出一次血,
讓他變賣家產補上這田地的虧空,
你敢不敢做?”
張亢一拍胸脯,
說道,
“實不相瞞,
侯爺,
我早就看藍田侯不順眼了,
就那個鼾鼻,
也敢稱貴種,
他什麼模樣,
也不照照鏡子,
何德何能,
和侯爺你相提並論。”
杜乂擺了擺手,
說道,
“哎,張令,
話不好這麼說的,
你看這千頃地上,
會不會有那麼幾百個,
無家可歸的佃戶哪?”
張亢眼珠子轉了轉,
問道,
“這是該有還是沒有?”
杜乂繼續說道,
“張令說哪?”
張亢點了點頭,
說道,
“那就是該有,
隻是自古民不與官鬥,
何況他還是藍田侯,
讓這些佃戶去討說法,
隻怕,
最後也是沒說法。”
杜乂擺了擺手,
說道,
“去鬨藍田侯府當然不成了,
你得去攪九原公府,
那可是個要麵子的人。”
張亢一聽還要牽扯一位縣公,
心裡就一緊,
問道,
“侯爺,
你也知道,
下官也就是有一支禿筆,
會寫點賦讚,
荀公有點賞識,
但也不多,
家中二兄的盛名,
也不能為下官擋刀,
這九原公,
下官實在是開罪不起。”
杜乂笑了笑,
說道,
“誰讓你得罪九原公了?
我隻是讓你去一封書信,
把你走訪到的事情,
通知給九原公,
你讓他有了準備,
說不定,
他還得謝謝你哪?”
張亢狐疑的看著杜乂,
問道,
“真的就寫一封信?
不用下官去組織這些佃戶鬨事?”
杜乂拍了拍張亢的肩膀,
說道,
“讓你組織,
你敢嘛?”
張亢的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說道,
“下官苦求外放縣令,
就是想安安穩穩的掙點錢,
哪裡敢招惹京城裡的王公,
更不要說,
九原公還是並州大中正,
管理著一州士人的品評。”
杜乂說道,
“這不就對了,
你走訪縣裡,
發現了異動,
提前給九原公通了氣,
還能和他結個緣,
到時候,
九原公麵子上下不來,
那是他自己逼藍田侯變賣家產,
平息民怨,
和張令又有什麼關係哪?”
張亢點了點頭,
說道,
“話是這麼說,
可是……”
杜乂笑了笑,
說道,
“你是怕藍田侯事後清算你?”
張亢點了點頭,
說道,
“當陽侯明見。”
杜乂說道,
“你莫怕,
事情我都給你安排妥當了,
布莊的孫敢,
因為藍田侯的原因,
多挨了一頓板子,
懷恨在心,
這才私自組織的佃戶,
去京城鬨事。”
張亢繼續點頭,
抬頭說道,
“當陽侯,
這不是把您連累進去了嘛?”
杜乂擺了擺手,
說道,
“這話怎麼說的?
米教教眾受了欺負,
我這個教主還不能給撐腰嘛?”
張亢笑道,
“那下官這封信,
什麼時候寫最合適?”
杜乂說道,
“當然是兩天以後,
藍田侯返京,
孫敢也糾集齊了告狀的人。”
張亢拱了拱手,
說道,
“下官多謝侯爺大恩。”
杜乂擺了擺手,
說道,
“這還不是大恩,
幾位來辦皇差郎官,
也置辦了一點田地,
該怎麼做,
張令心裡有數吧?”
張亢連忙點頭,
說道,
“懂、懂,
荀公的大公子來前都說了,
哪都是沒開墾的荒地,
不在課稅之內。”
杜乂拍了拍張亢的肩膀,
說道,
“三位公子哪,
也不讓你白幫忙,
這些田地上的產出,
和你五五分成,
這樣,
不委屈吧?”
張亢嚇得腿一軟,
忙說道,
“當陽侯,
這可把下官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