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
“兒啊,
不是為父不想,
實在是不能。
那個鄭阿春,
生得再美又如何?
在為父心中,
永遠趕不上你母一笑,
要是能再回到從前,
哪怕用這龍床來換,
為父都舍得。
朕選了阿春,
自然不是因為什麼望夫貴命的說法,
不就是,
她這個鄭,
是滎陽的鄭嘛,
籠絡住了這個阿春,
也就安撫住了豫州、司州,
這些中原南渡的世家門閥。
這些無奈,
你不但要記住,
還要學會,
再難也要忍下去。”
司馬紹抹乾眼淚,
說道,
“父皇,
兒臣一想到,
母後還在琅琊國孤單一人,
心裡就說不出的委屈,
也不知道和誰講。”
司馬睿歎息一聲,
說道,
“朕又何嘗不是哪?
哪個阿春,
成天在朕麵前央求,
就想要這個皇後的位置,
朕能給她嘛?
朕要是給了她,
哪你母妃怎麼辦?
這件事哪,
你不能急,
等朕把江南的官場都整肅清了,
朕會給你母妃一個交代的。”
司馬紹點了點頭,
說道,
“那兒臣的加冕之禮,
是不是也延後一些,
免得父皇難做?”
司馬睿哼了一聲,
說道,
“這是早就定下來的事情,
朕不會因為誰不高興,
就做了妥協。
你把心放在肚子裡,
這京城有朕。”
司馬紹心道,
就是因為有你,
我才不放心的,
誰知道你又打得什麼心思。
麵色還是如常,
說道,
“父皇,
那鄭妃那邊?
兒臣看,
是不是就把琅琊國封給耀祖?”
司馬睿點了點頭,
說道,
“你能這麼想,
朕心甚慰。
不過,
她這次做得有些過火,
敢把手伸進朕的軍隊裡,
是該給她一點教訓,
就先讓阿曦出繼你叔父的武陵王,
至於琅琊王的事情嘛,
就看她的表現了。”
司馬紹急忙說道,
“父皇英明。”
司馬睿擺了擺手,
說道,
“嗐,什麼英明,
真要是英明,
也就不會隻敢在宮裡發火了。
害得你還得看那賊的臉色,
都是朕無能啊。”
司馬紹急忙安慰道,
“父皇,當年宣帝用忍,
能奪魏的天下,
何況是區區一個王敦?”
司馬睿眉頭一皺,
問道,
“這事情,是誰和你講的?
杜夷?還是薛兼?
他們好大的膽子。”
司馬紹搖了搖頭,
說道,
“是驃騎大將軍。”
司馬睿眉頭更鎖,
說道,
“茂弘?
他無緣無故的揭這塊傷疤乾什麼?”
司馬紹把錢府的事情說了一遍,
司馬睿這才點了點頭,
問道,
“你當時是怎麼說的?”
司馬紹看著司馬睿,
問道,
“難道,茂弘師父說的,
都是真的嘛?”
司馬睿點了點頭,
說道,
“百萬黎庶死道邊,兩千宗室築京觀。
或許,
這就是道深大師講得因果報應吧?”
司馬紹歎息了一聲,
說道,
“兒臣當時掩麵而泣,
說若真是如此,國胙哪裡能夠長久。”
司馬睿點了點頭,
說道,
“倒是答的尚可,
你可知他為何要講真相說給你?”
司馬紹捋了捋黃須,
說道,
“兒臣所見,
他是想說,
真要是把他們王家逼急了,
未必不能像宣、景、文三帝那樣,
取而代之。”
司馬睿重重的點了點頭,
說道,
“你能想到這一層,
就很好了。
朕聽說你把溫嶠派去了豫州?”
司馬紹搖了搖頭,
說道,
“不是兒臣指派,
是太真堅決要走的,
兒臣想來,
他那個身份,
夾在中間,
也屬實是彆扭,
也就沒有阻攔。”
司馬睿點了點頭,
又問道,
“那長豫哪?
你怎麼看他?”
司馬紹搖了搖頭,
說道,
“還和以前一樣,
看不透他,
不知道他懷了什麼心思,
不敢不信,又不敢全信。”
司馬睿捋了捋胡須,
再問道,
“那庾家幾個兄弟哪?”
司馬紹眉頭一皺,
說道,
“元規誌大才疏、名不符實,
要是真讓他執掌了權柄,
隻怕江山倒覆,
也在頃刻之間。”
司馬睿笑了笑,
說道,
“你倒是看得仔細,
那逸少哪?
你們可是一起長起來的。”
司馬紹苦笑了一下,
說道,
“兒臣有種宿命感,
有朝一日,
我二人會在戰場上一決生死。”
司馬睿皺了皺眉頭,
問道,
“有這麼嚴重?”
司馬紹堅定的點了點頭,
說道,
“父皇能像季漢後主一樣,
政由葛氏,祭則寡人嘛?”
司馬睿搖了搖頭,
沉默了片刻,
又問道,
“你東宮這些人,
各個如龍似鳳,
連朕看了都眼饞,
但朕就是不明白,
你看上藍田侯什麼地方了?
是他那個急脾氣特彆迷人?”
司馬紹又是真假參半,
說道,
“父皇,兒臣冒犯了,
兒臣用王述的道理,
正如父皇娶鄭妃,
他這個王,
也是太原的王氏。”
司馬睿點了點頭,
說道,
“這倒也是個辦法,
你有這番心機,
朕也就放心一搏了。
記住,
萬一真的房倒屋塌,
你也不要跑來救朕,
離得越遠越好,
留得住性命,
才能再來。”
司馬紹點了點頭,
他一時也分辨不出,
司馬睿是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
但起碼,
這個龍床得姓司馬,
兩人還是能達成一致意見的,
至於是睿是紹,
就各憑本事和良心了。
“父皇放心,
兒臣謹遵旨意,
今後就把自己鎖在太學裡,
隻做學問,不問軍政。”
司馬睿又點了點頭,
拍了拍司馬紹的後背,
說道,
“阿紹,
以前父皇有諸多對你不起,
你不要放在心上。
這次,
就讓為父來打這第一仗,
為你拔出這釘在龍床上的釘子。”
司馬紹看向司馬睿,
竟然從狡黠中看出了一絲真誠,
說道,
“父皇,
兒臣、兒臣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司馬睿又拍了拍司馬紹的肩膀,
說道,
“什麼也不用講,
你我父子連心,
你心裡想什麼,
我怎麼會不知道?
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做,
為父會在暗中支持你的。”
司馬紹差點就感動了,
說道,
“父皇,
兒臣、兒臣之前多有冒犯,
直到今日,
才知道父皇的一片苦心。”
司馬睿再次拍了拍司馬紹肩膀,
說道,
“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