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坦長出一口氣,
說道,
“所以,
陛下就接受了殿下的建議?
自己要毒殺自己?”
司馬紹點了點頭,
說道,
“有些難以置信吧?
畢竟做皇帝,
誰又舍得死。”
孔坦點了點頭,
說道,
“這幾天,
讓我意外的事情,
倒是挺多的,
反倒是習慣了。”
司馬紹瞥了他一眼,
說道,
“你一定要問清這件事情,
怕是這背後還有師父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孔坦也點了點頭,
說道,
“現在想來,
多半是這樣的,
不然,
我才不會想起藍田侯,
也就不會碰巧聽到那麼多,
不該聽到的。”
司馬紹眉頭一皺,
說道,
“這麼說來,
你有些後悔了?”
孔坦看了看司馬紹,
問道,
“哪還來得及嗎?
我現在就駕車回會稽守孝去。”
司馬紹把剛寫好的經文塞給孔坦,
說道,
“來去自由,
把這幅字,
交給師父,
他要是不留你,
你就可以回會稽,
修你的蘭亭,
搞你的流觴曲水了。”
孔坦看了一眼司馬紹抄的經文,
一共就六個字——
鄭伯克段於鄢。
卻道儘了這兄不友、弟不恭、戰不義,
可以說是如椽巨筆,
把亂臣賊子釘死在了史書之中。
說道,
“殿下這意思,
看來臣是走不了了。”
司馬紹走過去,
拍了拍孔坦的肩膀,
問道,
“就非走不可嘛?
會稽有什麼啊?
虞宗正掛印而去,
你也有走嘛?
難道我真的是,
不值得輔佐的庸主?”
孔坦撤後一步,
說道,
“殿下身邊虎踞龍盤,
卞壼、熊遠、庾亮,
哪一個不是才能百倍於臣。”
司馬紹歎了口氣,
說道,
“可惜啊,
他們都不是會稽人。”
孔坦說道,
“會稽人比臣強的,
也大有人在啊?
虞??、楊方、虞茂,
這都是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
司馬紹瞪了孔坦一眼,
說道,
“非要我說得那麼明白嘛?
他們可沒有一個做太傅的大舅。”
孔坦愣了愣,
問道,
“殿下確已下定了決心,
不再更改了?
這條路,可不好走。
憑殿下和王家的關係,
這條路完全可以不走。”
司馬紹點了點頭,
說道,
“這難的事情,
總要有人來做吧?
不是我自吹自擂,
你看這皇家上下三代人,
舍我其誰?
我不想做這個太子,
或者說,
將來的皇位,
我想做個征北大將軍,
驅逐胡奴,還複舊都,
可是,
你看這皇室裡的誰,
能替我擔起大任?”
孔坦搖了搖頭,
說道,
“西陽王有句話說的極好,
他說都是一群畜生,
也包括他自己。”
司馬紹點了點頭,
說道,
“他能這麼想,
說明他還有救。
歸命侯已經進了新蔡王府,
這風雨馬上就來了,
你也早點回賀府吧,
沒什麼事情,
彆去秦淮河了。”
孔坦收著心情轉身離開,
隻覺得血脈翻湧,
這一時之間,
知道的是有些太多了,
隻顧著低頭琢磨,
一頭捶就撞在前來拜會的袁衝胸口上,
袁衝一個抓脖卸力,把二人都護了下來,
放下手來,
扶起孔坦,
說道,
“君平賢弟,
什麼事情啊?
這等慌張?”
孔坦擺了擺手,
敲了敲自己的頭,
說道,
“昨夜沒睡好吧,
這腳下就打滑,
我這還沒恭喜袁兄高升哪。”
袁衝擺了擺手,
說道,
“說白了,
我這還不是借了你的光,
要不是你要回家守孝,
這光祿勳,
哪裡輪得到我?
你說是吧?
殿下心情如何?
要不要找十個八個美人給開開心?”
孔坦笑了笑,
說道,
“你還不如找十個八個美女陪我哪,
我剛被殿下禁了足,
這半個月,
罰我在府中抄寫慶氏學。”
袁衝眼睛一閃,
說道,
“君平兄好福氣啊,
這不是天天都能聆聽當代儒宗的教誨了嘛?
這京城中有多少青年才俊,
想見一麵而不可得,
賢弟真是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哪。”
孔坦一下就急眼了,
說道,
“哎,袁卿,
這好事,
要不了讓給你,
我替你做幾天光祿勳?”
袁衝擺了擺手,
說道,
“賢弟啊,
這是殿下愛護你,
他讓你這時候退出去,
是為了保全你,
以便日後重用。”
孔坦心裡有些不爽,
說道,
“重用?我怎麼沒見到?
連辭官回家都不準,
非要關個禁閉。”
袁衝拍了拍孔坦的肩膀,
說道,
“這就是殿下的良苦用心,
你還年輕,
慢慢品吧。”
說著,
袁衝就進了太學,
來見司馬紹。
孔坦這邊越想越氣,
又用上了藏木的功夫,
隱藏到了暗處,
偷聽二人談話。
袁衝剛見到司馬紹,
司馬紹正要開口,
袁衝扒拉了一下右耳,
又用食指點破窗欞。
司馬紹了然的點了點頭,
問道,
“袁卿來得好巧啊,
這君平剛走,
你就來了,
都不讓我歇息片刻。”
袁衝說道,
“那臣等殿下歇息好了,
再來見駕?”
司馬紹擺了擺手,
說道,
“來都來了,
有什麼話就說吧,
這後麵還不知道有哪個誰來哪。”
袁衝說道,
“奉殿下的旨意,
已經把販賣良人奴的那些人,
移送到廷尉府,
親手交給衛廷尉。”
司馬紹點了點頭,
說道,
“袁卿,這事情辦得好快,
昨天我才聽到些風聲,
今天你就把活給乾了?
你這,
可讓我怎麼賞你?”
袁衝說道,
“臣不求賞賜,
隻求殿下能記得,
陳郡袁家,
誓死追隨殿下,
不隻是說說而已,
臣已經做好了第一個赴死的準備。”
司馬紹皺了皺眉,
走出庭院,
無理由的踹了院中的歪脖樹一腳,
正揣在孔坦的屁股上,
孔坦咬著牙,憋著聲,
不敢再偷聽,
悄悄的遁去。
等了片刻後,
司馬紹才說道,
“剛才,
袁卿是為了替我安撫君平吧?
現在他已經跑了。”
袁衝給司馬紹豎了個讚,
說道,
“臣不知殿下的武功已經如此高深莫測,
連臣都看不出他藏哪裡,
殿下真……”
司馬紹擺了擺手,
謝絕了馬屁,
說道,
“我沒看透藏木,
我隻是很了解孔坦,
他那個人啊,
和鳳凰一樣,
驕傲的很,
非露不飲,非梧不棲。
你看這棵樹下,
是不是格外的乾淨?
除了他,
還能有哪個騷包?”
袁衝低頭一看,
還果真和司馬紹說得一般,
七八棵樹木之中,
就這一棵樹下不染塵埃。
說道,
“這也算君平百密一疏了,
不過,
臣說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