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2月13日淩晨，中越邊境，老山。邊境衝突已經進入尾聲，即將發生的一場戰鬥，是這場持續九年的戰爭的最後一戰。也是自1949年以來最後一次邊境戰爭的最後一戰。
自從我軍1989年10月開始撤軍，雙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大規模的戰鬥，基本進入了對峙防禦階段。
李強坐在戰壕裡，把56式衝鋒槍放在身體左側。往後一靠突然呲的一聲，插在後腰的五四式手槍正硌在腰間的脊椎上。
李強上身往前一竄，右手伸到後背，把手槍抽了出來。這才舒服一點地靠在了戰壕上。
有消息說，雙方高層正在醞釀雙邊談判，看來，戰爭就要結束了。
李強有些遺憾，更多的是期待。畢竟待在貓耳洞中的日子是真不好過。
不上哨位的時候，戰友們文明點的穿一個褲頭，不講究的乾脆脫個精光。
李強今天算是很文明的，頂著鋼盔，穿了一件背心，套上了長褲，因為要把手槍插在腰上，褲頭的鬆緊可拉不住近兩斤的槍身。至於槍套，早就不知道扔在貓耳洞的那個旮旯裡了。
李強伸出右手使勁地摳著左手小臂上的一片紅色的顆粒，一條條血路子在一片片血痂中泛著鮮紅的血點。
身上這種血痂還有好幾處，最惡心的是在大腿根的那片。李強心想，要是現在有老婆或者女朋友，就是對方想怎麼著，李強也隻有能跑多遠跑多遠。一旦脫下褲子，彆人女人，就是自己這個大男人都覺得惡心。
李強很擔心這種疹子能不能根治。要是不能根治，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到前線三個多月，李強除了在望遠鏡裡見過越軍，還沒有經曆過一次真正的戰鬥，這是李強心裡的那點遺憾。
李強眼皮有點沉，雖然這接連幾天都沒有情況，但畢竟是前線。長時間的精神高度集中，總有個極限。
李強使勁眨了眨眼睛，又用花露水輕輕點了兩滴在兩邊太陽穴上。
不一會，李強就強烈地感受到了辣眼睛是啥滋味，兩行清淚忍不住從眼角流下來。
好了，眼皮不那麼沉了。
李強伸手從褲兜裡摸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
雲煙。瑪德，這煙在後方要賣到十塊錢一包。
李強抽出一支，埋著頭點燃。用鋼盔罩著嘴。因為怕煙頭的火星給對麵的槍手目標。
鋼盔捧在手裡有點沉，尤其是這半夜三更人最困的時候。
李強把夾著煙的手放到大腿側，把鋼盔又扣到頭上，慢慢伸出戰壕。
對麵一片沉寂，和往日沒什麼區彆。李強縮回腦袋，把鋼盔摘下墊到屁股下麵，又把手抬起來，把煙湊到嘴邊深深吸了一口。
可身子蜷曲著實在不舒服，抬頭看看天，連一點星光都沒有。李強伸了伸脖子，嘴裡叼著煙，腦袋慢慢露出了戰壕。
這樣舒服多了！李強用腳蹬著戰壕的另一麵，斜著身子伸了個懶腰。
“砰”的一聲，槍聲很清脆，是56式衝鋒槍單發的聲音。一顆子彈擦著李強的嘴唇把煙頭打掉。
李強一屁股坐到了戰壕裡麵，準確地說，是跌到了戰壕裡麵。
這尼瑪不講武德！李強不到十秒就緩了過來。
雙方雖然對峙，但有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晚上十點過後不打冷槍。畢竟，雙方都知道，隻要高層開始談判，戰爭就結束了。
李強正想開口罵幾句，突然，對麵的槍聲密集起來。
不對，這不是冷槍，這是偷襲！
越軍以一個排的兵力對我3連b64、66號陣地實施偷襲。李強正是在64號陣地。
李強一翻身，趴在了戰壕邊緣，左手操起靠在戰壕上的56式衝鋒槍，右手握住槍柄，直接一梭子掃了出去。
64號陣地往左依次是62、61、60、57、6626陣地。
換防幾個月了，終於撈到了一次實戰機會，貓耳洞裡的戰友迅速衝了出來進入戰鬥崗位。
頓時老山一線槍聲大作，主峰、鬆毛嶺、東山從各個陣地射出一道道火舌，像流星雨一樣，非常壯觀。接著我團炮群也開炮了，越軍炮兵也開始還擊，霎時間硝煙彌漫
一團偵察隊當時配屬我團駐守62號陣地，62號比61號海拔高，他們仍的手榴彈飛到了我們陣地上，差一點炸到我們，嚇得我們趕緊到洞裡躲避。60號陣地一個叫陳剛的兵在投彈時，手榴彈被樹枝彈回，把自己炸了，還好他命大，衣服被炸了幾個洞，人皮毛都沒炸到，這件事成了我們連的一大笑話。
老山主峰的高射機槍打到了我們連的54號陣地，也差點造成誤傷。這是因為太久沒有開槍了，大家這次可過足了槍癮！這是中越戰爭最後一仗。
後來才知道，這最後一場戰爭是因一個團長喝醉酒引起的，該團長喝醉酒之後，這兩名特工來摸清情況，特工發現我軍解放軍一時緊張，立刻開槍。而當時已經停戰了近三年，越軍甚至連炮火的方向都對不準，更彆說拿槍了。戰爭結束之後，越軍的上級勃然大怒，立刻把這個團長撤職。在這場戰役當中越軍傷亡三人，我軍無一損傷。不過在最後一場戰爭當中，我軍也有握槍都握不準的戰士，當時大家三年沒有開火，這一實戰也過足了癮。
因為李強第一個向敵人開槍，戰後，李強榮立二等功。也正式提乾。
“當兵十多年，就打了這一仗。不過，在貓耳朵待了三個多月，也算是最前線了。有時候沒事就在望遠鏡裡看對麵有沒有女兵。”李強抹了抹嘴，從桌上拿起煙盒，彈出一支煙。
“老李，聽說對麵的女兵都是光著屁股上戰場，是真的還是假的？”孟峰趁李強抽煙插了一句。
“彆聽那些扯把子的。戰爭很殘酷，但戰士有戰士的尊嚴，哪怕是戰俘，也有尊嚴。”李強狠狠地抽了一口煙。
當李強說出尊嚴兩個字的時候，神情黯淡下來。
因為，接下來的故事，與尊嚴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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