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像是帶著金屬的味道,水一樣涼涼的流淌過去。
秦箏沒來得及看清男人的臉,卻被那雙看也不看她的黑色眼睛攥住了心神。
毫不誇張的說,彆的都被模糊掉了,可那雙眼卻在模糊的背影裡成為濃墨重彩的深藍,從形狀到顏色,再到隨位置變換而變幻的流光——和漫畫在眼前動起來也沒什麼區彆。
秦箏短暫的失聲幾秒,才緩緩轉身,看向那個背影,重新張口,帶點遲疑:“溫……少爺?”
依舊沒有回應。
隻有輪椅在地麵近乎無聲的移動的動靜,還有男人查看傭人手中花瓶時冷淡的聲音:“這個換掉。”
秦箏嘴角微微彎起來,慢慢走上前:“對客人視而不見,這就是溫家的禮儀嗎?”
輪椅突然停住。
男人操控輪椅緩緩轉身,終於側頭看了她一眼——
秦箏在心底發出了一聲驚歎。
這的確是個長得無可挑剔的男人。
門外遙遠的光模糊投射過來,都能在他眼窩描出淡淡的陰影,可見眉骨鼻梁有多立體挺拔,可偏偏他又有極溫柔多情的眼型與嘴唇,加上漆黑的瞳色與發色,以及冷淡遙遠的氣場——整個人簡直就是從水墨畫裡脫胎而出的神明。
對著這張臉微微發怔的秦箏一時沒能聽清他說的話,隻在心裡不由自主的想:哪怕隻是毫無感情的聯姻,但隻要想象一下每天早晨醒來都能看到這張臉的日子——她好像也不虧?
“什麼?”被那雙冷漠的眼睛看了好幾秒後她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
——“第一次見麵就遲到二十分鐘的客人,我有什麼要遵守禮儀的必要嗎?”
秦箏抿唇笑了一下:“好吧,那算我們扯平了。”
她走上前去,手負在背後,微微偏頭道:“第一次見麵就不約而同的失禮了,說不定我們是天生一對呢?”
她注意到這句話一出口,四周的溫度立刻下降了許多。
而源頭正是麵前的男人。
“對第一次見麵的男人就這麼倒貼,秦小姐真是比我預料的還不要臉。”
溫璨把輪椅轉過去,同時冷淡的吐出刺耳的話來。
秦箏腳步一僵,驚訝又勉強地看著那道背影,好一會兒才能說出話來:“溫少爺是本來就說話難聽,還是遭逢大變後才變成這樣的?”
“有什麼區彆嗎?”
輪椅在地麵緩緩滑行,他看起來相當潦草地檢查著周遭的布置,甚至用手杖時不時敲擊腳下的地板,好像在看它們夠不夠堅實。
秦箏跟了上去:“當然有區彆,如果是前者,那麼我就要準備接受一個本性就很沒素質的未婚夫,如果是後者,我或許還能期待一下你的改變。”
輪椅又停住了。
秦箏也及時停住腳步,好整以暇看著男人轉過輪椅,第一次與她正麵相對。
沒等他說話,她先笑了起來。
“總算等到你正眼看我了。”她的微微攤開手,笑得溫柔大方又不失俏皮的活力,“怎麼樣?為了見你,我今天可是特意打扮了半個小時的。”
——其實是兩個小時。
所以秦箏對自己的外形很有信心——但凡是個男人,都很難對她這種沒有攻擊性又有個性的美人惡語相向。
事實上在南港的時候,她甚至往往隻需要笑一笑,隨便說幾句話,就能引得許多人為她爭風吃醋,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打扮上花上這麼長時間,隻為了討好一個男人,原本她更習慣被人討好來著。
——她看進溫璨的眼睛。
然後笑容就漸漸靜止了。
她沒能從那雙眼睛裡看見任何動容之色。
這也就罷了,她甚至沒能從那雙眼睛裡看見自己的影子!
就仿佛站在他麵前的不是一個精心打扮的女人,而是一塊灰撲撲的石頭。
石頭砸進水裡還能激起波浪呢——她隻是一塊石頭的影子!投在那雙深水一樣的眼睛裡,彆說波浪,就連漣漪都吹不起來。
秦箏嘴角弧度完美的笑全部耷拉下來。
她聽到男人說:“秦小姐,你是美若西施也好醜似蛤蟆也罷,都和我沒有關係。”
“聯姻是我爺爺和我父親的想法,你如果真的想嫁入溫家,大可以嫁給我父親——他已經單身很多年了,你嫁過來可以直接當主母,還不必經過我這個廢人的手來爭權奪利……”
“溫少爺請自重!”再是脾氣好如秦箏,也忍受不了這樣的羞辱,她幾乎要被氣笑了,同時還有一種極度的惱羞成怒翻湧上來。
她不想承認早上那兩個小時全都白費了。
她更願意相信全都是麵前這個男人的問題,她想他一定是在殘廢以後就變態了,把世間萬物都看成了石頭,看什麼東西都不順眼,才會故意這樣羞辱她。
“你的確是個廢人,不然怎麼會被葉空甩了?”
秦箏還記得伯母布置的任務,但顯然她沒法再心平氣和的打探了:“當初做葉空的未婚夫時,你也一樣對她說過這種話嗎?”
看著男人陡然沉下的臉色,她上前一步:“你也跟她說過,嫁給你不如嫁給你爸?你也說讓她直接給你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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