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角載著滿天繁星的灰燼碎屑被兩根手指捏住了。
少女轉頭俯身回到車廂裡。
下一格,那張空白的臉逼近車上的女人,她們顯然完成了一場對視——或者是單方麵的逼視。
再下一格,畫麵裡沒有臉,但卻出現了一張嘴——那張空白的臉上,第一次出現的,嘴唇的形狀。
它微微張開,說——
【雖然不合時宜,但我想重新自我介紹。】
【池彎刀女士你好,我叫葉空,葉子的葉空白的空,我來自花之盒孤兒院,七歲創作《銀河之花》時起筆名為不死妖,很高興你喜歡我的書。】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之後可以送你一張親筆簽名。】
【請你堅持下去。】
·
說完這句話後一張臉上隻有嘴的小空就轉頭離開了跑車。
她去往路邊尋找能用得上的工具,卻因眼前所見而頓住了腳步。
又是一張“大跨頁”。
火紅的破碎跑車前,少年不知道是怎麼拖著他的斷腿斷手,一點一點蹭過了一條車道,爬向這邊的。
在他身後有霧蒙蒙的懸崖,還有蜿蜒的黑色血跡,而在他前麵,是滿地紮開他皮肉的碎片,和困住他母親的翻倒的跑車。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技術,讓這截明明很短的路程在畫麵裡看起來卻仿佛永遠無法抵達般漫長。
然後小空看到少年仰起頭,用那張沾滿血跡的臉對她發出痛苦的哀求。
【你怎麼出來了?你救救她,我求你】
【不要放棄她,我求你,把她弄出來,我可以幫忙的!】
隻有嘴的古怪少女蹲下來按住還要往前爬的少年,解釋了自己出來的原因,並做出了【你再添亂我就不給她包紮了】這樣的威脅。
少年很快被她拖回路邊。
簌簌飄落的梨花裡,他仰躺在濕潤的路麵上,一張臟汙的臉上眼睛近乎渙散。
可他一直在說話。
他說話聲音應該很輕,因為葉空的字跡也變得煙一樣縹緲。
【求你。】
他說。
【求你。】
【我媽媽是全世界最值得活下去的人。】
【求你。】
【求你。】
【求你……】
他喃喃地大約說了無數次求你。
可在電線掉落之時,這個求救的人,卻死死拉住了施救的人。
他爆發出一個重傷者不應有的巨大力氣,一拉一抱,死死困住了想要奔向跑車的少女。
他的手那麼用力,以至於青筋浮現指骨凸起指尖泛青。
他的眼睛瞪得那麼大,一眨不眨,清明如鏡,仿佛是要把眼前的畫麵深深刻進腦海裡。
·
整個《花之盒》更新到此,第一次出現了上色的全彩圖。
煙灰的長空,淅瀝的雨絲,山脈綿綿,梨花簌簌。
這是如此多嬌適合少女離家出走的季節。
可在長空之下氣浪席卷,帶著洶洶的火焰毫不留情地撕裂了這個春天。
火海淹沒車窗,燃燒著照亮大半邊紙。
而在公路的另一邊,少年死死抱著懷裡的女孩,死死盯著燃燒的跑車,全身猶如遭受電擊般呈現條件反射的僵直。
陰影自他身體中蔓延而出,如荊棘,如怪物張開的觸手,如無聲無息流淌的河,籠罩了另一半的公路。
紅與黑分庭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