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鐘,隨著抗洪勝利後,野戰醫院迎來了最忙碌的時刻。
野戰醫院的帆布帳篷,被雨水壓得低垂,消毒水混著血腥味在濕熱的空氣裡發酵。
趙紅英大校跪在沾滿泥漿的地墊上,鑷子夾著碘伏棉球的手微微發抖。
眼前這個戰士的右腳早已潰爛,發白的皮肉裡嵌著碎石。
看著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小戰士,趙紅英紅著眼眶,輕聲提醒道:“小夥子,等下可能有點疼,你堅持一下。”
可這名小戰士卻還咧著嘴,一臉輕鬆的說:“首長,我不怕疼,你開始吧。”
這個小戰士,是她今夜接診的第三十七個傷員。
她細心的用鑷子給這名小戰士消毒,並進行清創。
處理完之後,趙紅英輕輕的用紗布給小戰士包紮好。
並且,像對待自己兒子那樣,貼心的提醒對方注意事項。
“謝謝首長,您真好。”小戰士露出真誠的笑容,感謝著。
趙紅英看著這憨厚的笑容,又想起了已經犧牲的兒子。
搖了搖頭,試圖將腦海中兒子的身影搖散。
之後,又看向門口。
新來的戰士們渾身裹著泥漿,有人小臂纏著止血帶,暗紅色的血已經滲過了紗布。
她小心翼翼地為他們清理傷口,每剝離一層粘連的襪子,都要咽下喉頭泛起的酸澀。
“這雙手……怎麼腫成這樣。”
那雙手掌原本應該是稚嫩而光滑的,但此刻卻被水泡得發白。
裂口處還滲著血水,看上去觸目驚心。
她小心翼翼地用消毒棉球,擦拭著傷口。
每碰到一處裂口,少年都會忍不住顫抖一下,但他卻強忍著沒有叫出聲來。
這個年輕的戰士,即使在扛著沙袋與洪水搏鬥時,都不曾喊過一聲疼。
此刻,卻因為手掌上的傷,而嗚咽出聲。
趙紅英溫柔的握住對方的手,輕聲安慰道:“彆怕,孩子,馬上就好了。”
少年感受到趙紅英身上傳遞出的母愛氣息,忍不住帶著哭腔小聲啜泣道:“阿姨,我...我想媽媽了……”
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仿佛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這句話像一根刺一樣,深深地紮進了她的心裡。
她的眼眶瞬間變得滾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這些和她兒子同齡的孩子們,有的腳趾甲整片脫落,有的後背被樹枝劃出猙獰的血痕。
然而他們卻都如此勇敢,義無反顧地扛起沙袋,與凶猛的洪水展開一場殊死搏鬥。
趙紅英看著眼前這個大概隻有十八九歲的少年,心中充滿了憐愛。
消毒之後,趙紅英溫柔的用紗布輕輕給對方包紮起來。
接著,用母親的口吻囑咐道:“這幾天傷口不要沾水...”
少年強擦去眼角流出的淚水,點了點頭。
幾分鐘後,當她俯身去包紮下一個傷員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特彆熟悉的聲音。
“媽!”
這個聲音讓她渾身一震,可她卻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哎!”
下一秒,她的臉上露出了激動和錯愕的神情。
這聲“媽”帶著哭腔,雖然還伴隨著沙啞。
可是,趙紅英一下就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就在那一瞬間,時間似乎凝固了。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