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眠眼眸半眯:“阿薇若是願意講,那自然是樂意之至。”
車廂內光線慢慢變暗,大致是外頭白雲遮住了金烏。
蔣眠稍稍側一下身,正好坐進暗處,謝詠薇看不清他眼底情緒,那雙昔日清淺的眸子,此刻慢慢起霧,灰蒙蒙一片,好似終年見不得光的深淵。
這個薄薄日光透過淡藍色紿紗,打在蔣眠身上,卻沒有給他這個人添上什麼溫度。
謝詠薇倒沒有被他此刻周遭唬人的氣氛嚇住,神態自若:“其實無夢哥哥也有所察覺。
那個所謂沒人試過的新藥,不僅沒有什麼劇毒,反而療效不錯。”
蔣眠眼神更沉幾分。
心中猜測慢慢成型,他嘴角慢慢噙出一個微笑:“那藥想必是世間少有,阿薇姑娘費心了。”
謝詠薇本來想著如何委婉跟他說那藥的珍貴,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麼說,都有賣弄之嫌。
故而為了顯得言語合理些,謝詠薇沉默了許久。
正當心中百般焦躁不安之時,沒想到,蔣眠主動給了她台階下。
“唔,”謝詠薇毫不猶豫,就坡下驢,“我這番言辭,也不是為了彰顯這藥有多珍貴。
隻是想告訴無夢哥哥,昨日那藥並非劇毒。實話說,它已經經曆了數百人的試藥,想來是不會有大問題。”
蔣眠睫羽輕輕一顫,好端端的,阿薇突然說這些做什麼?
他不著痕跡瞥眼窗外,呼吸輕輕一窒。
蔣眠也發現,外頭景物,已經與醫仙穀附近環境,慢慢變得越來越相似了。
看來,是要到了,“龍吟尊者”和阿薇,也要麵臨分彆了。
阿薇突然跟自己說,昨天自己試的那個藥沒問題,莫非
“無夢哥哥,實在抱歉,昨天事急從權,沒有和你說清楚。以謊言強迫你吃藥,實在抱歉。”
謝詠薇連說兩個“抱歉”,身子也朝前稍稍彎下去,看起來一副懇切樣子。
蔣眠胸口莫名悶,他不以為意,隻伸手扶謝詠薇:“這話,該我說才對。
昨日我拿到瓷瓶,就發現裡麵隻有三顆藥丸,又觀察到你臉上神色,其實就已經對瓷瓶內究竟為何有了猜測。
加上即使裡頭是毒藥,我”
蔣眠那雙手挺有分寸,隻虛虛停在謝詠薇手臂兩寸之餘,沒碰到她的手。
接受之意表露了,也趁機沒有與她有身體接觸。
謝詠薇輕輕往旁邊側一下,即使知道蔣眠的手不會碰到自己,她也還是不大習慣與他人有親密接觸。
她輕輕往那裡掃一眼,就發現蔣眠的手,僵在了半空。
同時,他的聲音緩緩傳來:“我也甘之如飴。”
那道聲音很輕,隨著晨起的微風,飄走到馬車角落,被揉碎,卻真真切切留下了痕跡。
謝詠薇突然就感覺心裡堵得慌。
上腹處,像被東西絆住,悶悶,謝詠薇不由得輕輕皺了一下眉頭。
蔣眠的那句“甘之如飴”,落入了她的耳中,好似一顆石子投進池塘,雖然已經沉到水下,沒有了蹤跡,但水麵上卻被激起的波紋,卻久久不停。
謝詠薇下意識搜尋那雙淺色眼眸。
恰巧那雙眼,也正在向她投來視線,淺色瞳仁靜靜地,飄在那片濃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