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那涼透的水,總讓她心中不安。
謝詠薇於是搖鈴,喚來店小二,付了銀錢,讓他們把這桶浴盆中的水清走。
幸而謝詠薇這次用水不多。
即使她要泡澡,用的水量也不算大。
那些人把浴盆中的水,用勺子舀出來,放置在另一個桶內,幾個人同時抬,僅需一次,也足夠把那些水清出去了。
謝詠薇則是付過銀錢之後,就靜靜坐在床沿,看著他們將這盆冷水清走。
都說人走茶涼,但即使人不走,茶也終會涼,更何況隻是洗浴用的水。
那僅僅是也讓店小二抬上來的一大桶熱水罷了,它們並不通人性,更不會在沒有外界影響之下,自己保持溫度,時間到了,它自然,就冷下來了。
見店小二們的背影遠去。
謝詠薇心中,莫名其妙哼起一段有些悲涼的曲子。
那是一段悠揚的曲調,自己初聞之時,也是在夜裡,茫茫夜幕,悠悠晚風,再配淒婉笛音。
隻聽一次,那曲調,就讓她終身難忘。
此時此刻,謝詠薇盯著虛空,眼前景物慢慢變模糊。
她的意識好似一葉小舟,在昏暗海洋中,時而順流向下,時而逆流向上,起起落落。
恍惚間,瑩瑩月光之下,仿佛又遇那段笛聲。
謝詠薇忍不住輕聲哼唱,卻又不敢太大聲,怕自己聲音一大,那段笛音,就消失不見了。
她有些疑惑,這是否為自己的幻覺?
畢竟夜已深。
客棧周圍一片寂靜,大家仿佛都已歇息,哪還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吹笛?
但悠揚、熟悉,又有些異域風情的曲調,就這麼毫無遮攔地,撞進謝詠薇耳膜,揭開她那一段塵封的記憶。
不知不覺間,謝詠薇已下床,再次靜靜站在了窗台邊。
多年前,自己被笛聲吸引,卻無意間撞破雲溪秘密,不得已躲在草叢裡躲避追捕的回憶,又清清楚楚浮現在自己麵前。
迷迷蒙蒙間,謝詠薇好像回憶起了一雙熟悉的眼。
是跟雲溪秘密接頭的那一個人。
他的視線明明掃過草叢,甚至與躲在和自己對上了視線,謝詠薇當時都以為自己必被發現無疑。
但,他卻裝作未看見,徑自移開了眼。
以前,謝詠薇一直以為,那是因為他看在雲溪麵上,才對自己不追究。
但今夜,就著那混茫雲海中的明月,婉轉悲涼的笛音,那天晚上的一切,又清清楚楚,出現在她麵前。
那個人背著光。
他麵上蒙著黑紗,隻露一雙眼。
由於那人背著光的緣故,謝詠薇當時看他那雙眼,以為與旁人,並未有所不同。
但如今,一個一直以來被遺漏的細節,有些意外地,闖進了回憶中。
那人當時看了一眼後,便稍稍向旁邊側頭,移開視線,也正是那一刻,月光照亮了他一邊眼。
清明月光下,那人眼眸,仿佛也是清冷冷的,如同積寒已久的冷潭。
眸色又分明比旁人淺,在素光之下,透著如水般光亮。
心中一陣悸動,謝詠薇右手抬起,捂住心口,深深吸口氣,憋住,眸子裡,卻閃過一絲迷茫。
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個事實。
畢竟,那雙淺色眼眸,看起來,極其熟悉。
而這些年來,謝詠薇一直有意不回憶當時那事,自然不能發現這麼個細節。
而此刻這偶然發現,著實讓她有點驚異。
那雙淺色眼眸如此熟悉,自己見過多次,甚至在夢中,都能毫不猶豫地回憶起來。
更不用說自己現在還是清醒狀態。
當回憶中,那雙眼展現在自己麵前那一刻,謝詠薇幾乎就已經能確認,那人,絕對是蔣眠。
心中湧上一股暖流。
酥麻感從後腦勺處傳來,又蔓延至額頭,及後背小臂,謝詠薇輕輕打了個寒戰。
她感覺胸口處悶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