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還是背對著她,身子略微前傾,偶爾露出的幾聲悶哼,也是極壓抑。
謝詠薇一麵想著去幫他緩解一下,一麵又不由回想起他方才那句“彆看我”。
一時間,心裡痛苦掙紮,煩亂萬分。
龍吟尊者此刻已完全彎下身子,他小半張臉伏在銅盆內,如墨青絲垂下,遮住謝詠薇的視線。
“唔……呃……”
蒼白嘴唇,此刻已被咬得血跡斑斑。
他有些恨,自己為何不帶點可以抑製體內毒的藥,偏偏此刻眼前又是阿薇,他壓根無法開口向她求助。
若自己現在尚有移動能力,早就抱著盆跳出馬車,遠遠離開阿薇視線了。
可偏偏這惡心之感源源不斷。
喉嚨處又酸又澀,散落長發雖擋了不少光亮,但他總覺得那昏黃燈光此刻格外刺眼。
阿薇見到自己這般不堪,想必會嫌棄,遠離自己。
不行,在這難受關頭,他的身體還真爆發出一股極端力量。
謝詠薇還沒反應過來,就在麵前這人猛的起身,三兩步行至車簾處,一把掀開車簾,不顧馬車還在行駛,縱身一躍。
車簾一瞬掀起,那人身影刹那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簾子落了。
謝詠薇眼睛不由睜大,心中愕然,龍吟尊者這是,跑了?
車簾外隱約傳來交談聲。
其中一個聲音有點慌張,音量也不小,是哥哥。
另一個聲音則是悶悶,謝詠薇豎起耳朵,也沒聽到什麼信息。
不多時,馬車“吱嘎”一下,停了。
心中無端升起一股焦躁。
謝詠薇不知這是醫者對患者不自愛的憤懣,還是自己對那人的擔心。
但自己反應過來之時,就已經站在那人麵前,與那人大眼瞪小眼了。
“阿薇,”那人呼吸有些急促,唇色蒼白,半點血色也無,“抱歉惹你不快,千錯萬錯都在我,你彆難過。”
他的手緊緊按著胃部,聲音艱澀,嘴角卻牽著一個微笑,像是想儘力安慰她。
謝詠薇輕輕眨一下眼,眨掉眼角想湧上來的淚水。
“尊者哥哥說的什麼話,”她眼角微彎,綻開一個恬靜微笑,像迎風招展的白玉蘭,溫和而不失力量,“尊者哥哥沒錯,莫要自責。”
那人垂下的眼簾緩緩抬起,在不遠處燈籠映照下,謝詠薇清楚看到他眼裡的幾分驚訝。
她沒有扭扭捏捏,反倒大方道:“人人都會有脆弱的時候,阿薇知道,即使強如尊者哥哥,有時候,也需要阿薇的幫助。”
“尊者哥哥,”在朦朧夜色中,謝詠薇一雙眼亮得驚人,“阿薇說的,可對否?”
那人沒有直接回答,反倒側過頭去,露出微紅的耳廓。
見軟的這一套有用,謝詠薇乘勝追擊:“哥哥,你就讓阿薇幫幫你嘛,好不好?”
說出這話之時,她內心也是緊張的。
不見那人回應,謝詠薇隻能自己安慰,反正自己已經仁至義儘,他不接受,那便不接受。
話雖如此,她心中還是有隱秘的渴望。
說不定,說不定尊者就接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