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眠輕輕眯起眸子,這個男人,身上有一股異乎尋常的氣息。
他輕輕眨一下眼,正好與皇帝視線對上。
皇帝對上那雙清淺沒有溫度的眼眸,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顫。
那瞳孔微微一縮,皇帝莫名從其中品出些嗜血意味,他隱約感覺,那眼底有冰冷殺意一閃而過。
待他正要眯眼細瞧,那一抹冰冷就已經如同躍入海中的魚兒,被淺色浪潮無聲無息卷走,將存在的痕跡衝刷地乾乾淨淨。
再也尋不著,死無對證。
皇帝打量蔣眠之時,下意識將五指蜷縮,嘴角繃緊。
蔣眠麵色輕鬆,心中卻了然。
看來,皇帝老兒可能察覺了些什麼。畢竟前世的這個時候,他對自己可的確稱得上一句“真愛萬分,百依百順”。
怎麼,蔣眠輕輕皺眉,旋即鬆開。
莫非是自己在查池州知府一案時,消息太靈通,證據太齊全,以至於招致皇帝懷疑?
倒也不很像。
蔣眠輕輕垂眸,在這場對視裡,他占據了主動權。
眼神交戰既是由他挑起,自然也是由他結束。
他拱下手,不鹹不淡道:“兒臣恭送父皇母妃。”
看來,自己那些籌謀得加快速度才行。
若還如前世一般對北離、大淵的權利緩緩圖之,那自然是步步穩妥。
但,蔣眠唇角輕輕勾起,一種莫名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他稱“父皇”的人,不會再給他這等好機會了。
他沒有害怕,心中半分恐懼也無,反而是隱隱生出一股期待。
前世自己執掌了北離大權,彈壓眾臣,以雷霆手段之勢,快刀斬亂麻,解決北離多年沉屙。
而後親率北離大軍,迎戰大淵。
即使沒有護住前世的阿薇,但就禦駕親征那一段看,是極其順遂的。
有自己在,北離軍隊士氣大漲。
而在蔣宇的統治下,大淵軍隊積疲積弱,完全不是訓練有素的北離軍隊對手。
故雙方一交手,大淵軍隊幾乎是即刻退敗。
即使有如謝詠薇父兄般負隅頑抗者,竟也遭蔣宇猜忌,正在前線奮勇殺敵,就被急速召入宮中,一杯毒酒了斷。
軍隊撤走,百姓若是留下,哪還有活路?
在軍隊急速後撤,百姓跟著奔逃的情況下,北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大淵多座城池。
蔣眠前世對攻下城池立了規矩,不能濫殺無辜。
但他其實心裡也明白,軍隊所需物資繁多,又連日行軍打仗,極其疲憊。
故而難免會貪些當地大淵百姓物品。
蔣眠知道,帶兵不能光讓士兵衝到前線打仗,也必須得給他們實際甜頭,奈何北離國力並不豐饒,此次供養大批軍隊,已經是耗儘大半國力。
實在是沒法保證軍隊中每位士兵都有良好物資保障。
東西不足,又看到攻占下的城市中有這些物品,他們難免會動歪心思去搶。
蔣眠前世雖有將大淵納入版圖之想法,卻不甚憐惜大淵百姓。
畢竟按照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大淵人,都該死!
但不知為何,出征那日,他腦中會驀地浮現多年前那個女孩的笑容。
一念之差,他定下了死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