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記錄裡確實都是各種瑣碎的問題,有些但凡百度一下都不用去問彆人。因為這樣的問題問得多了,聶予誠對對方的回答語氣越來越不好。
許蜜語還在一旁勸聶予誠來著人家也是剛大學畢業的孩子,難免問題多一點。我要是現在出去工作,可能問的問題比她還多還煩人。你就用同理心,把她當成我一樣,耐心一點嘛。
後來魯貞貞知道了是她幫忙說話,聶予誠的態度才變得耐心起來,還特意帶著小禮物上門來感謝過她,還說要和她成為好朋友。那之後逢年過節,許蜜語念著魯貞貞一個人在星市,擔心她會有想家的孤獨感,還時不時就會讓聶予誠帶點她親手鹵的肉給她。
許蜜語現在真想回頭,給當初為剛畢業的“孩子”說好話的自己,狠狠扇幾個大耳光。那些鹵肉,想想還不如喂狗,狗起碼會感恩不會反咬她一口。
所以現在想來,那時魯貞貞也不見得是什麼都不會,隻不過是在趁著東問西問引聶予誠的注意吧?
看吧,是她親手把聶予誠,送到她以為是“剛畢業的孩子”、其實是早就垂涎她老公的女人嘴邊。
眼下她站在房間門口,瞪著穿著浴袍的魯貞貞。
魯貞貞看到按門鈴的人是她時,臉頰上居然沒有一點慌張,甚至還能打出個招呼來。
“蜜語姐,是你啊……”
然後她回頭朝房間裡喊“予誠,得你過來處理一下了。”
房間裡那個男人走向玄關來。
他也穿著浴袍。
許蜜語直勾勾地看著聶予誠。她相信自己眼中現在隻有恨。
她看著那男人已經刻在心裡腦裡的臉,這一刻她覺得他那麼的陌生。這一刻他像一把刀,橫插進她心口。
他帶著滿臉錯愕和內疚,沒臉麵對她似的,走到她麵前來。
他用和彆的女人翻雲覆雨過的手和嘴,上前拉她、對她說話“蜜語,你還好嗎,蜜語?你彆嚇我……”
許蜜語隔開他的手。
她覺得它好臟。
她不知道自己哭沒哭,她希望自己沒有。她仰頭看著聶予誠,聲嘶力竭地隻想問他一句話“為什麼?”
為什麼,聶予誠?為什麼你要這麼對待我們的婚姻?
許蜜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又是怎麼過的這一整天。
到了家她蒙頭就睡。
焦秀梅沒完沒了地給她打電話,她掛斷,關機。
不久後門口傳來砰砰的敲門聲。焦秀梅在外麵問小多餘你怎麼不接我電話?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媽了?
她不理,繼續把被子蒙過頭頂。
最後焦秀梅氣急敗壞地嚷了一句“這死孩子,死屋裡了吧?連媽都不管了!”才轉身離開。
許蜜語蒙在被子裡想,那就讓她死屋裡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她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再醒來時是被白熾燈光晃醒的。
她拉下被子,看到窗外的天已經黑了,看到窗前正站著聶予誠。
他回來了。
他背對著她,站在窗口前,叉著腰,像在醞釀著什麼底氣。
許蜜語看著他的背影,看得滿心都是苦澀和鈍痛。
他叉腰站在那裡,長身挺立的,還和上學時一樣,那麼英俊,那麼挺拔。
可他也和上學時候不一樣了,他弄臟了他們的婚姻,弄臟了他們的感情。
聶予誠站了半晌,好像終於攢夠了底氣,他轉過身來,麵對許蜜語。
他滿臉沉重,對她說“蜜語,我們談談。”
許蜜語笑了。
“談什麼呢?談——你跟彆的女人開房還專門挑個1314號?”
真是諷刺。出軌還圖個一生一世呢。
聶予誠麵色一怔“我……我並沒有注意到這個房間號。”
許蜜語轉開頭看向一邊。
“沒有特意挑這個房間號又怎麼樣呢,是想告訴我這是天意嗎?”
聶予誠站在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的許蜜語。
他抬手抹了把下巴。然後問“你想怎麼辦?”
許蜜語忍不住又笑了。
這話問得好像出軌的人是她一樣。
她轉回來,仰頭看著聶予誠,看住他的眼睛問“你呢,你有什麼要和我解釋的嗎,在出差的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房間裡?”
她麵色變得狠了一些,語氣也變得陰沉了一些“是出差走錯地方了?還是突然迷路了?”
聶予誠用兩手抹了下臉。手放下時,他臉上神色也狠了幾分。
“許蜜語,你把剛剛對我說話的厲害勁拿去對你媽、對你家使一使,我們不至於走到現在這樣!”
許蜜語怔了怔。
“聶予誠,現在是你出軌,所以你出軌最後是我的問題了?”
聶予誠下巴一抬“是,我是出軌,但如果不是你家裡人、你媽那麼能吸血,我會走到出軌這一步嗎?”
聶予誠像終於找到了發泄口,一直以來憋悶在心裡的話,此時像泄了洪般地流出來,變本加厲地流出來。
“你看看我們過得是什麼日子?我的衣服鞋子,你媽你姐甚至你姐夫,看上了說拿走就拿走;我給你買的東西,幾天就看不見了,這些東西最後在你娘家都能找得到;我讓你說你媽兩句,彆這麼乾,可你媽怎麼說?她說你老公掙得多,有本事,你家條件好,以後你老公還能給你買,你讓家人一起跟你沾沾光過過好日子,你就是全家的大功臣大救星。”
“你呢?你媽這麼誇你兩句,你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就由著她繼續這麼乾!許蜜語我告訴你,這樣的日子我早就受不了了,我不是跟你結婚,我是跟你一家子吸血鬼結婚!我不是養你,我是在養你全家!甚至連你弟你姐夫我都要養!我受夠了!”
許蜜語在聶予誠的控訴裡,怔怔地說不出來話。
她反思聶予誠說的話。
母親和姐姐她們從她家拿東西走的時候,她為什麼隻是抱怨兩聲就算了,沒有真的算賬到底?
因為這個時候是她最有存在感的時刻,是最能得到肯定和認同的時刻。
從小到大,她都是家裡最沒有存在感的孩子。
家裡重男輕女,偏偏第一胎第二胎都是女孩。為了博個男孩,焦秀梅不惜冒著超生罰款,也要繼續生。
生到三胎總算如願了,得了一個男孩。可沒想到生完那個男孩的幾分鐘之後,醫生從焦秀梅肚子裡又接生出一個女孩。
焦秀梅認為男孩是老天爺賜的,但這個女孩實在是個多餘的,因為多了這麼個女孩,罰款都要跟著多交。
所以她在家裡,一直被叫作小多餘。她明明是家裡最小的,但為了讓唯一的男孩受到全家人的照顧,她硬生生從小妹變成了三姐。
家裡大姐雖然是女孩,但畢竟是家族裡的第一個孩子,總還是被父母疼愛的。二姐雖然又是女孩,但性格潑辣,敢哭敢鬨敢作,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過得也還不錯。唯一的男孩不用說,是被供起來養的。隻有她許蜜語一個,再怎麼乖巧也得不到肯定,想學二姐耍潑辣也隻能討頓毒打。全家人都在忽略她。
所以當母親和姐姐從她這裡拿走東西之後告訴她你現在是在給全家人長臉!
她就隻能發發牢騷,沒辦法真的和她們清算徹底,讓她們把東西都還回來。確實她過得更好一些,確實那些東西她以後還能再擁有。
所以她就這樣一次次地在嘴巴上抱怨、在行動上妥協了。
許蜜語看著聶予誠。儘管目睹他出軌,目睹他和彆的女人一起穿著浴袍站在她麵前。眼下反思過的她還是厲害不起來了。
她隻能滿腹辛酸地問聶予誠一句“可你追我的時候,就知道我家裡什麼樣、我家人什麼樣,你說你因此更加心疼我,你說你會對我好一輩子、養我一輩子!怎麼這才過了六年,你就受不了了呢?求婚的時候你不是對我說過,以後你要跟我一起麵對我的家庭,一起跨過一切難關?”
聶予誠看著她,眼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