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蜜男沒忍住又推她一把“意思當然是,以後四寶的房貸,我們肯定都跑不了,都得幫他還。所以你啊,總在娘家這麼乾呆著也不是個事兒,你得趕緊出去掙錢了。”
許蜜語怔了怔。她有點把日子過糊塗了。
她自己都像個無腳鳥一樣,無處落地,怎麼就稀裡糊塗地又背上許蜜寶的房貸了?
應了許蜜男的話,從那天之後,焦秀梅天天把許蜜語往外攆,攆她快點出去掙錢,彆整天賴在家裡無所事事吃白飯。
許蜜語的病雖然好了,但身體還是虛的,她想再養養再出去找工作。
但在焦秀梅看來,她病殃殃的樣子都是裝的,她這就是懶。
“姑奶奶,你是我祖宗行不行?你快去找個工作吧,眼看著你弟弟還房貸就在眼前了,光靠你大姐二姐,根本不夠還,你快點出去掙點錢給她們倆分擔分擔。”
許蜜語不理解,質問母親“既然不夠還,為什麼一定要給許蜜寶買那麼貴的精裝修樓盤?”
焦秀梅吼她“咱家就這麼一條根,不得給他最好的嗎?這都已經委屈他了,他本來應該住在你們家旁邊的!少說廢話,你明天就給我出去找工作去,我們社會主義紅旗下的老許家絕不能拖國家後腿養閒人!”
許蜜語無語“媽你到底有沒有心?我身體還沒恢複呢!許蜜寶他不是三四歲沒有勞動能力,他都三十了!他跟我同歲!為什麼要我去養他?我現在連病都不能養,就得去養他嗎?”
焦秀梅氣得揚著笤帚要打許蜜語,因為覺得她長能耐了,敢跟因為生她落下一身病的自己媽這麼來勁了。
許蜜語委屈地想,她和許蜜寶隻差幾分鐘出生,為什麼焦秀梅生孩子落下的病就都是她一個人的原因。
第二天大姐許蜜子回鄉下娘家把許蜜語接走了。是父親許光宗給她打電話讓她這麼做的。
“你快把老三接你那去吧,不然她在家天天跟你媽頂嘴。她再待在家裡,早晚有一天不是她把你媽氣死,就是你媽把她打死。你說這孩子,小時候挺老實的,有眼色會來事,怎麼結個婚離個婚還把脾氣給養大了,還學會頂嘴了!”
大姐把許蜜語接去她星城的家裡。當初她買房子的首付,許蜜語和聶予誠也讚助了不少。因此許蜜語覺得自己在大姐家裡住一陣子,心裡是有點底氣的。
到了許蜜子家裡,許蜜語忍不住向大姐委屈地吐苦水“我總覺得她是媽媽,她也不容易,我體諒她心疼她,可她什麼時候能體諒我心疼我一下呢?”
許蜜子和稀泥地勸她“行了,這你也較真,媽她就那樣。”頓了頓,她有點欲言又止,但還是告訴許蜜語一個消息,“先彆說媽了,說說你吧。我本來以為你和聶予誠你們倆能複婚的,但現在看來夠嗆了。你知道聶予誠身邊有女人了嗎?最近那女人天天來公司找他。”
許蜜語覺得耳朵裡轟隆轟隆的。離婚那天聶予誠站在大雨裡挽留她、看著她哭的樣子還曆曆在目,離婚證現在都還沒揣熱乎,結果他已經和新歡在一起了。
這就是男人嗎?
她不想問大姐,那女人是不是叫魯貞貞。她隻說“哦,我跟他離婚了,他願意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吧。”
她隨口又問大姐“我和聶予誠離婚,不會影響到你和姐夫的工作吧?聶予誠總不會有了彆的女人之後,就把前妻的姐姐姐夫開出公司吧?”
許蜜子開始擺碗筷“把我和你姐夫開掉倒不至於,但對我們倆的工作確實會有那麼點影響。畢竟以後我和你姐夫漲工資沒那麼方便了。”
大姐夫這時候插話進來開始數落許蜜語“老三要我說你沒事兒鬨離婚乾嘛?成功男人出個軌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值得你這麼大鬨特鬨。看吧,現在人家身邊有新人了,你想複婚都複不了。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守著聶予誠那麼一顆大樹你還不滿足,一點不順心就鬨離婚,現在好了,直接把大樹移植到彆人被窩裡去了。而且你這麼一離,搞得你姐和我都很被動,等以後那新歡上位成聶夫人了,還真沒準得吹枕旁風把我和你姐這前妻黨餘孽給掃地出門。”
許蜜語聽著這話怎麼聽怎麼覺得剜心“姐夫,以前我幫你求聶予誠安排工作的時候,你都沒謝過我一句,現在我離婚了,你就這麼劈頭蓋臉的埋怨我,不太合適吧?”
大姐夫一攤手“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這怎麼就成埋怨你了?老三不是姐夫說你,你原來可從來不會跟人頂嘴,嶽父說得對,你現在確實脾氣大了。”
許蜜語委屈想辯解“不是,你……”但她的話立刻被許蜜子截斷,“好了老三,彆嗆了,你少說兩句,你現在吃住都在我這,你姐夫還不能說你兩句發發牢騷了?行了行了趕緊洗手吃飯吧。”
許蜜語直到眼下這一刻,終於對離婚這件事產生了一點動搖和迷茫。
她那麼堅持離婚到底對不對?為什麼離婚之後她會落到這種境地。身無分文,娘家攆她,姐姐嫌她,連姐夫都能隨便踩她。以前她那麼幫這一大家子,出錢出物出力,現在一離婚,她之前給他們帶來的好處他們好像全看不見了,能看見的就隻剩下埋怨。
離婚後她好像從人上人一下變成了泥巴和塵埃。
在許蜜子家住的幾天裡,許蜜語怕遭人嫌,白天努力做飯做家務,晚上學習做簡曆投簡曆。
她想快點找個工作,掙了錢好出去租個房子住,擺脫這種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日子。
可她發現在家裡悠哉當主婦這幾年,她已經和社會嚴重脫節了,想給簡曆排個版她都要學好久。
她還發現工作職位有很多很多,可她能做得來的,幾乎沒有。
她試著給一些要求不太高的秘書文員崗投了簡曆。對方打電話過來對她進行電話麵試,問她什麼她都不會,問她有沒有什麼經曆經驗她也都沒有,對方聊得不痛不快,基本把她在電話麵試這一輪就ass掉了。
許蜜語茫然得快要頭禿。她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找不到重點。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應該出去先學點什麼技能再去找工作,還是先找個哪怕掃街的工作把自己養活了再去學技能跳槽。
可是好像連掃街的工作也不是她想做就能做的。
所以她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呢?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在曾經的婚姻裡被養廢了,她好像已經喪失了謀生技能。
後來是大姐許蜜子找許蜜語談話“老三,你總這麼閒在我家也不是個事兒。是,你給我們做飯洗衣服收拾屋子,家務做得乾淨漂亮,我家現在確實比以前利索多了。但你隻要在我這住著,就確實多一份花銷,我和你姐夫掙錢也不容易。”
許蜜語覺得自己從來沒像眼前一刻這麼赧然過。她腦袋都要抬不起來,對許蜜子努力表明態度說“姐,我在努力找工作了,可目前我還找不到……”
她聲音低下去,頭也低下去。
許蜜子話鋒一轉,對她說“我倒是給你找了個活兒。”
許蜜語立刻抬頭,揚起她那張這陣子越來越瘦也越來越憔悴的臉看著許蜜子。
“這活兒吧,跟你以前過的日子比可能有點落差,但你也彆嫌棄了,畢竟以你現在這個情況,當白領肯定沒戲。你的首要問題是怎麼生存下去,所以也就彆挑工作了。”
許蜜語點頭,表示自己一定不挑。
她問許蜜子,給她找的是個什麼工作。
“這工作很好理解,就是酒店的客房服務員。這酒店你也應該知道,就是斯威酒店,跟我們旅行社有點合作關係,所以我有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在那。我跟朋友打了招呼,他說酒店最近在招樓層客房服務員,你可以過去試試,要是能過試用期,工資不算低,五險一金什麼的都會有,待遇很不錯的。”
聽到斯威酒店,許蜜語不由怔了下神。
最近她的生活好像一直在和斯威酒店扯上聯係。
她在那裡見證丈夫出軌,在那裡宣告婚姻結束,也是在那裡被人騙光所有的錢。
好像斯威酒店見證了她一切的走投無路,見證了她一下下跌入人生穀底。
耳邊大姐還在勸她“……你彆不出聲啊,是嫌這工作是伺候人的,不體麵嗎?我跟你說,到五星酒店當客房服務員,也不是你想象中那麼容易的,那也不是誰說去就能去的地方。再說你現在有什麼本事啊?天天的就隻會蹲家裡看嘰哩哇啦的電視劇,你除了做家務還會乾點啥?正好,收拾房間疊被子什麼的,這是你拿手的,所以你去乾這客房服務員正合適。再說你也不會一輩子當服務員,這就是個讓你重新接觸社會的機會,以後你做好了,升到領班、主管、經理,這不都是有可能的嗎。老三你聽姐的,去吧,哈,彆挑剔了……”
許蜜語回了神。她怕許蜜子再長篇大論苦口婆心地勸下去會脫水。
她趕緊告訴許蜜子“大姐,你彆說了,我答應你,我去。”
她還有資格挑剔什麼嗎?沒有的。
活到眼下這個境地,她已經沒有精力傷心和去維護脆弱自尊。
她得吃飯,得生活,得先掙錢把自己養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