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李炘蒙矓間感到有人影正懸在自己的頭頂。
他一開始沒分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可就在他背過身去、正準備再睡一會兒的時候,突然感到被子被掀了起來。
與此同時,有什麼冷硬的東西抵住了他的後腰。
異質感直接把他驚醒了。李炘下意識地想要起身,抵在背上的那股力道卻兀地變強了。隔著長袖T恤,那似乎是某種金屬或是塑料製的長方體物件——是槍?
他完全清醒過來,渾身緊繃,卻仍舊保持側臥的姿勢一動不動。其餘幾人似乎尚未醒來,李炘能聽到四下安詳的呼吸聲和輕微的鼾聲。
“不要試圖求援。”半晌,一個低微的嗓音突然從近處響起,“我看沒必要把其他人拖下水不是嗎?”
是馬特。李炘瞪著眼前的牆壁,看著曦光中縹緲而不定性的淺色投影。
“你想要什麼?”半晌,他鎮靜地低聲回問道。
馬特沒有回答,隻是一手抓住李炘的肩膀、一手仍舊威脅地抵在他後腰,就這麼引導他始終背對著自己、從床上起身。
“跟我走。”等李炘趿上鞋子,他命令道。見前者試圖伸手拿風衣,他手頭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不要拿多餘的東西,把兩手保持在空中。”
李炘輕輕歎了口氣,除了照做,卻也彆無他法。馬特始終一手擒住他的肩膀、一手押在他背後,力氣大得和他病態的外表極不相稱,手指卻一直顫抖個不停。
他就這麼把李炘逼出了門、朝著卡薩瓦沙丘的方向走去。由於夜間的低溫,清晨的沙地上已經結出一層霜,順著風的走向而呈條紋狀分布在砂礫之間,在陽光下像碎玻璃一樣晶瑩剔透。寒意很快穿透了李炘單薄的衣物,令他一路瑟瑟發抖——由於鞋子沒穿好,濕沙一個勁往他腳底下灌,讓他幾乎沒法好好走路。
“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馬特?”當他們愈發接近沙漠棧道的位置時,李炘提高了音量,大聲質問道,“你有什麼目的?我們好好談談。你不一定非要以這種形式達成目標,不是嗎?”
可馬特並沒有答話,隻是以行動催促李炘繼續往前。
二人一頭紮進抵達棧道之前的迷霧。很快,祭壇一般的營火堆出現在他們眼前。
就在馬特企圖把李炘推向營火的另一頭時,他卻突然堅定地站穩腳跟、不動彈了。
馬特愣住了。當他更使勁地脅迫李炘,卻發現後者絲毫不肯順從的時候,整個人明顯慌了——他的兩隻手都更加劇烈地顫抖起來。
“走繼續走啊!”他一反常態、以粗啞的嗓音命令道。
“你還不如現在就一槍崩了我。”李炘隻是淡淡地答道。他的兩隻手還舉在空中,單衣的袖子被風吹得使勁亂擺,“你也知道,我現在什麼裝備都沒帶,進入造訪區就等於是送死——何必再讓我重新經曆那一整套的精神折磨呢?倒不如直接給我個痛快。”
李炘自暴自棄得過於迅疾,似乎反而讓馬特不知所措了。
“再者,一進造訪區,我們大概率又會走散——對你而言又有什麼意義?”
馬特搖了搖頭。
“隻要有肢體接觸,就能保證不走散。”不知為何,聽到李炘的話,他重新鎮定下來,把後者往造訪區的方向一推搡。
“你到底想乾什麼?”李炘趔趄著往前兩步,一邊問道。
“我要你帶我帶我去見他。我得和他談談”
“伏拉德?可我並不知道怎麼——”他話沒說完,突然盯著前路,再次停下腳步。
馬特先是又推了推他,見李炘毫無反應,於是也朝前方望去。
他們此時剛剛跨越造訪區的界限,往前走了不到五米距離。在二人麵前的淺色沙地上,正斜斜地立著一道無主的影子。
看輪廓,那是一個紮丸子頭的精乾男人,穿著一件短夾克,把兩隻手揣在衣兜裡。
馬特的手再次劇烈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