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早晨,天空澄澈湛藍。一團輪廓分明的積雲凝滯在農場空曠的角落,像一頭走散的羔羊。
花生田早已收割,放眼望去隻看得見裸露荒蕪的土地。田埂濕粘,每一腳下去,鞋幫總會剮蹭起幾團黃泥。
鄭敏之坐在田地儘頭的籬笆上,弓著背,兩肘撐在膝蓋上。他抬眼看了看頭頂那片白色飛艇似的厚雲,又重新把視線轉向幾十步開外、在田埂上艱難跋涉的李炘。
後者一直埋著頭,邊走邊四處搜尋。幾分鐘後,他才心煩意亂地停下腳步,用手背蹭了蹭額頭。
“還是沒找到?”鄭好整以暇地問他道,“為什麼我毫不感到驚訝呢?”
“她可能還沒來得及——”
“是啊,完全有可能。”鄭打斷道,話裡仍舊暗中帶刺,“你儘管繼續找,我無所謂。反正如果我倆隻剩一把槍,沒得用的肯定不會是我。”
李炘沒有回話,隻是一手叉腰,深深地歎了口氣。
也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一聲刻意的咳嗽聲——他回頭,隻見奧多爾蒂女士的黑人管家不知什麼時候躥到了他身後。那是個不饒人的中年女性,渾身散發著一股洋蔥味,頭發緊緊在腦後束成一個圓發髻。
“你們什麼時候離開?”她嚴厲地問道。
“女士——”
“彆女士來女士去的。”李炘剛一開口,她立刻衝他搖起手指來,“我們約好的,穀倉隻借你們一晚上。你看看這天色——晚上早就過去了,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女士,能不能通融通融,讓我們再借住一晚上?”
女管家懷疑地眯起了眼睛。
“你們是不是在躲什麼人?是不是犯了什麼事?”她劈頭蓋臉地追問道,“我昨天還納悶呢,兩個鬼鬼祟祟的亞洲人,怎麼會帶著這麼多現金,還開小轎車,一看來頭就不對。——你們的勾當你們自己清楚,我也不過問什麼。但在驚擾到小姐之前,我奉勸你們最好儘快收拾東西滾蛋。”
“我們昨天已經和奧多爾蒂女士見過——”
不知怎的,李炘的話冷不丁讓女管家動搖了。
“見過?什麼叫你們和奧多爾蒂女士已經見過?”她看看李炘,又看看鄭敏之,不大確定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