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紫萱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覺漸漸消散。她接受了這份感激，安慰道：“阿姨，我跟著建華不覺得苦，您和叔叔才是真的辛苦。相信我，未來會越來越好，你們終將離開這裡。”/br王建華的母親眼眶濕潤了，“好孩子，多虧了你想著我們。今年冬天比去年好多了。讓我帶你去廚房用熱水洗個臉，燙燙手吧。”/br兩人第一次見麵便說出了真心話，彼此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br在廚房裡，周紫萱加熱了帶來的肉包子，香氣四溢，引得門外幾人探頭張望，詢問是不是今天有特彆的安排。/br周紫萱站在門口，聞著熱騰騰的肉包子散發出來的誘人香氣。/br門外有兩個人一搭一唱，仿佛在表演相聲，她雖然準備了不少包子，但也不能隨意就分發出去吧？/br她看了一眼未來的婆婆王建華的母親，希望能得到一些指示，然而對方卻裝作沒聽見。/br看來是不能給那兩人了。/br周紫萱心裡明白。/br門外的人嘮叨了好一會兒，見沒人回應，便罵了幾句小氣鬼後離開了。/br冉淑玉心中冷笑，若是她和丈夫不吝嗇，怕是早就餓死了。/br同為困在這農場裡不知何時能離開的難友，她可不會為了討好他人而犧牲自己的溫飽！/br把包子給了他們，難道就能讓他們離開這地方嗎？隻會被人當成軟柿子捏，今天給了包子，明天可能就要借炭火或是更珍貴的藥品了。/br饑餓可以忍受一時，但生病臥床的痛苦卻是難以承受的，冉淑玉絕不願意再次經曆那種煎熬。/br不久，周紫萱將包子重新蒸熱，額外花了點錢從廚房要了兩瓶熱水帶回去。/br見到周紫萱隻買了兩瓶水，冉淑玉有些疑惑，但她發現周紫萱並不在意這點開銷：/br“也讓建華暖暖腳。”/br冉淑玉滿意地笑了，覺得一個女人就應該如此關心丈夫。/br她認為，周紫萱懂事體貼，即使家境普通，也比那些看似條件好但實際上幫不上忙的人強。/br而且，如果讓王建華去伺候彆人，那才是笑話呢！/br隨著笑聲，兩人回到了屋內，卻發現氣氛有些沉重。/br原來王家父子剛剛發生了一場不愉快的對話，但周紫萱裝作沒有注意到，熱情地招呼王建華用熱水泡腳。/br冉淑玉找來一個木盆，當王建華把冰冷的雙腳放入水中時，幾乎忍不住呻吟出來。/br冬季天黑得早，四人吃完包子後，外麵已經漆黑一片。/br這裡的電力供應有限，冉淑玉事先知道他們會來，所以提前借了一間空房，臨時拚湊了一些床上用品。/br現在，她帶著周紫萱前往另一間房間休息。/br當然，周紫萱不會和王建華同住一室，畢竟他們還未結婚，避免外人閒話。/br晚上，王建華和他的父親睡一間屋，而冉淑玉則與周紫萱共寢。/br“叔叔，建華，你們早點兒休息。”/br周紫萱打了個招呼，然後跟著冉淑玉走出去。/br王建華也跟了出來，“走，我陪你再去找農場的人借兩床被子，晚上的溫度更低，你和我媽可彆凍著了。”/br農場的人通常不太友好，但如果給些錢，情況就會不同。/br隻要願意付錢，不僅兩床被子不成問題，還能得到裝滿熱水的暖手袋，放在被窩裡能保持溫暖大半個晚上，而且比燒炭安全得多。/br不過，這樣的待遇並不是所有留在此處的人都能享受的，特彆是那些還在接受改造的乾部們，他們隻能依靠自己在冬天來臨前收集的木材取暖。/br農場對囤積物資有一定的限製，除非定時上供，否則會遭到收繳。/br對於像他們這樣還沒有返城的人來說，不僅是被組織遺忘，家人也可能無力提供援助。/br王建華半年前考上了大學，開始往家裡寄東西，這使得農場對他們放寬了一些限製。/br周紫萱給錢時十分大方，站在一旁的冉淑玉看在眼裡。/br這雖然不是一筆巨款，但足以說明周紫萱不是囊中羞澀。她沒有打擾正在整理床鋪的年輕人，自己回去取了枕頭。/br看到丈夫王廣平的心情依然低落，忍不住開口說道：“我看紫萱這孩子，雖然是農村戶口，家境似乎還不錯？”/br幾個月來，周紫萱陸陸續續寄來了不少錢和物品，這次來訪也帶來了許多包裹。/br過去，冉淑玉對這些可能不屑一顧，但現在經曆過生活的艱難，她明白了金錢和物資的重要性。/br王廣平對此並不在意，“聽說她父母做個體戶，現在改革開放了，個體戶也許能賺點錢。”/br王廣平對外界的變化了解不多，對於個體戶的理解還停留在黑市販賣農副產品的階段。/br冉淑玉輕聲說：“我們為什麼一直不能回到城市，不就是因為沒人幫我們說話嗎？建華考上了大學，但他要等到能夠為我們說話，那得等多少年？/br那些已經回城的人，即便職位不同往日，國家也給他們安排了新工作。你都五十多歲了，在農場再待幾年，還能做什麼呢？”/br“個體戶怎麼了？”冉淑玉補充道，她也會關注報紙上的信息。/br報上說國家成立了經濟特區，雖然個體戶的形象不如公職人員體麵，但他們確實能賺錢。/br農場裡的人收禮成風，其他人肯定也是這樣，關鍵是要看禮物是否足夠有分量。/br冉淑玉想著，如果能送禮送到關鍵人物手上，至少不會讓王廣平被遺忘在這個偏遠的農場。/br以前的關係網早已疏遠，而兒子王建華空手去拜訪舊交也不合適。/br如果有足夠的財力支持，王建華或許可以重新建立聯係。/br冉淑玉將返城的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一個有錢且關心兒子未來的兒媳，又有什麼不好呢？/br隻是不知道周紫萱家裡到底有多富裕，以及他們是否願意花錢幫助王家恢複名譽和地位。/br如果是未婚夫妻關係，情況就會不同。/br如果王廣平能複職，周家也能通過聯姻獲得好處，僅僅是戀愛關係的話，周家為何要掏腰包？/br聽完妻子的想法，王廣平沉默了許久，最後才緩緩地說：“一個個體戶，你真是病急亂投醫。”/br“病急亂投醫”嗎？或許是吧。但冉淑玉沒有反駁，有時候，抓住任何一絲希望都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