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風渡海棠!
在京城諸多酒樓之中,以望月為其中最上乘,這家酒樓就坐落於東大街望月湖跟前,來來往往的人若要做東請客又或是酬謝恩人、送彆朋友,總是免不了要在擺上一桌。
此時正值午時,正是店裡最忙的時候。掌櫃的也免不了開始招呼客人了,望月樓的掌櫃姓趙,三十出頭,為人敦厚老實。這方他剛請進去一對夫妻,下一秒,又有人踏入店內。
他忙轉頭去招呼,卻愣在了轉身的那一瞬間,來人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年紀,雖著白衣素衫,隻一根木簪隨意挽了頭發,卻未壓住自身半分風姿,反叫人覺著有種清新脫俗的絕色。
這人進來沒多久,身後便緊跟著進來兩個少女,叫人不禁猜想前者興許是哪位貴女,後來的是兩個丫頭。
趙掌櫃很快晃過神來,連忙擺出笑容招呼起來,“姑娘是要包間還是?”
來人自然是林獻,她隨手掏出一錠銀子,在手裡拋了拋,隨後在掌櫃的期待的眼神中拋向他。
仿佛是為了配得上那副天姿,少女開口仿若輕敲玉石,雖說聽著是懶懶的調,卻仍是如天籟般清脆動聽,“二樓靠窗還有地兒麼?”似乎是想到此刻正值飯點,又堪堪加了句,“拚桌也行。”
趙掌櫃連忙要將人往上引,“自然是有的,姑娘樓上請。”這樣好看的人兒想要找個地兒吃飯,便是本沒有,也該有。
到了樓上,其實確實是沒什麼空位了,也就一桌興許還能坐。
那桌就坐了一位客人,穿著不凡,一襲月白色長衫,袖間繡著雲紋,桌上隻放了把玉扇。
許是還在等上菜,這人側首望著窗外,也不知在看什麼,入了迷,一動也不動的。
趙掌櫃自然上前交涉,“這位公子,不知是否可與這三位姑娘拚個桌?”
一聲招呼將這人喚了回來,他回頭,趙掌櫃抬眼卻是錯愕,這位公子嘴角噙著三分溫和的笑,眉眼柔和,那副容顏比起女子來也竟能勝一籌。
不過叫趙掌櫃錯愕的倒是與公子回眸的這一眼無關,而是……熟悉的容顏。
趙掌櫃心裡暗叫不好,這位素來喜歡一個人待著,他這番怕是要惹人不快。
隨後又暗自將手底下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怎麼這位來了也不見同他講一聲?現在這樣可如何是好?
這方趙掌櫃在那頭驚恐著,卻不曾察覺眼前人早已沒再看著他了,而是將目光移到了他身後三人身上。
男子嘴角的三分笑擴為七分,“天下竟有這樣巧的事,莫某不過出來吃個飯,還能碰上二小姐,既是沒座兒了那不如便一起?”
此言一出,趙掌櫃沒忍住抬頭瞥了眼跟前坐著笑得溫和的莫遲與,又沒忍住回頭瞧了眼林獻,下一刻便笑著打圓場。
“原來二位相識,那我便不打擾二位了。”一拱手便急急地往回走,隨手招呼了另一個小二過來招待這桌,自己舉袖子擦了擦額間細汗往樓下走。
他心中是又驚又怕,也沒見路,差點腳下一空摔下去,好在及時將扶手抓住了。
這一踩空,倒是叫他注意些腳下路了,卻還是有些呆滯,隻喃喃道,“怪哉,這位怎的招呼也沒打一聲便過來了?那位小姐又是何人?竟能入了這位的眼?”
不知不覺間走到一樓,趙掌櫃麵上神情仍然顯得呆愣,忽聽有位公子哥打趣道,“老趙,你想什麼呢?再倒壺酒來!”
這一聲才將人的魂喚回來,趙掌櫃連忙笑著點頭,“稍等,這便來!”
樓下忙得熱火朝天,樓上卻是另一番光景。
林獻努力維持著一抹笑,“這、怕是不好吧,我豈敢叨擾莫大人,既然沒座兒了,想來也是天意使然,看來今日該去彆處覓食。”
身後倆丫頭不懂,聽小姐稱呼,眼前這位是朝堂之人?小姐不是饞望月樓的飯菜麼?不過隻是拚個桌,怎麼突然要換地兒?
卻不知林獻在見到此人是莫遲與時,便已然沒什麼吃飯的心思了。若非是顯得落荒而逃了些,她真真是想轉身就走的。整個大祈,她最不想碰上的倆人,一個是謝予,一個便是莫遲與。
雖說前世莫遲與並未掀起什麼大風波,可此人也絕不像表麵上看上去那樣隨和,至少,能得謝予評價絕不簡單的人,她還是躲遠點好。
桌上那人伸出右手支著腦袋,笑著反駁,“誒,二小姐這話不對,既然遇到便是緣分,再者不日你便要進宮伴讀,屆時我便是你的先生了,先生與學生吃頓飯,有何關係?”
左右推脫不過,再加上望月樓的飯菜,她確實也想了很久了。
罷了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左右也不可能撇清關係,畢竟因為那幅畫她還欠著莫遲與一個人情。
想清楚後,她大大方方的領了人往莫遲與對麵坐,照慣擺了副假笑,“既如此,便多謝莫先生了。”
林獻又添了幾個菜,待到菜上齊之後,幾人便動起筷來。也不乾吃,總也有幾句攀談。
莫遲與夾了一筷子筍尖,似無意提起,“二小姐,不日就要進宮,可有什麼感觸?”
專心吃飯的那人頭也沒抬,口齒不清地答道,“沒什麼感觸,就那樣。”
廢話,上輩子都經曆過一遍了,無非是先生們教書和四藝,她們負責陪伴公主學習罷了。
流程不能再熟悉了,自然也不能再無聊了,這也是她不願被選上的原因之一。
那段伴讀日子,在旁人眼中她大放異彩的日子,她其實是過得不大開心的。
因為無趣,也因為孤寂。
倆丫頭吃得謹小慎微,忍不住對視一眼,對麵這位日後可是小姐的先生,雖然這位看上去溫和知禮,但是小姐這樣當真沒關係的嗎?
林獻的答複顯然在這人意料之中,他不免低頭一笑,“二小姐,這次伴讀可與大祈以往記錄的都大不相同,丞相府的江小姐提出了一個新意,公主上請天子,我等授書授藝的文官商討了很久,最終附議。”
此言一出,林獻這才終於抬起頭來,“什麼新意?”心中想的卻是,江芷萱那小丫頭又想搞什麼鬼?
莫遲與輕揚折扇遮了半張臉,卻掩不住眼角笑意,“進了宮不就知道了?或許有驚喜呢?”
看著他這副欠揍的模樣,林獻埋頭繼續吃飯,管也不管他,驚喜?不可能的,驚嚇還差不多。江芷萱的提議,莫遲與的驚喜,看來這次伴讀有得熬了。
但她想著伴讀到底是伴讀,即便是有了新意,到底也是不會翻了天去。卻不料,她終歸是小瞧了江芷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