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愣住了。
好問題!
但他回答不出來。
“這少年頗有幾分慧根,彆耽誤了孩子,送到我吳家學堂去進學吧。”
他想了想,忽的笑了笑,對林管事道。
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石寶,你竟然是個百年一出的醫道天才,我吳家何其有幸,竟然得你這般瑰寶!”
“哈哈哈哈,天才,當真天才啊,這般的藥方,你究竟是怎麼想得出來,配伍佐使,如此巧妙……”
“當真叫人難以置信,你才學藝三年,就已經勝過老朽畢生苦修,老朽再也沒有什麼可教你了,今日,你出師了……”
“石大師,真是妙手回春啊,我這多年的頑疾,竟然都被你治好了……”
“真是大慈大悲石大師,接連多年,我等無錢看病,幸得你施舍醫藥……
少年變作了青年,青年變作了中年,匆匆人間三十載,就這麼一晃而過。
多年之後,石寶醫道大成,已然是凡俗世間所公認的杏林聖手。
他開堂設館,懸壺濟世,在凡間攢下偌大的聲望。
“可是,學醫有什麼用?”
沒有人知道的是,已然被人稱作石大師的石寶每臨深夜無人之際,仍舊發出困擾至深的疑問。
“凡人醫學能延壽續命,起死回生嗎?”
在這些年裡,他經曆喪牯失恃之痛,母親還未看到自己功成名就就病死了。
妻子也因難產而死,一屍兩命。
更有早年漁村那些舊年相識,叔伯長輩,一個又一個接著衰老,死去。
他初時還有興致衣錦還鄉,隔個三年五載就回去看一看,但最近都懶得去了,那裡早已經沒有童年記憶的模樣。
石大師始終在困惑,迷茫。
“學醫救不了凡民,也救不了自己,要學,就學那修仙問道之術,求大道機緣!”
於是,某一日的清晨,所有人驚訝發現,石寶留下了自己這些年苦學所得的心血,秘方,還有滿滿一房子的諸般藥材,不辭而彆。
光陰荏苒,春去秋來,不知多少個年頭過去。
石大師變成了石璣子,他早已經奇遇得寶,功成名就,成為了修仙界中公認的新晉新星。
再度回歸昉甾國的他聽聞吳家已滅,一怒之下,血洗王侯,順手就讓整個島國都換了主人。
複又廣收門徒,傳道授業,廣濟昉甾國民。
一時間,整個昉甾國政治清明,生活富足,百姓安居樂業。
但也就是在這時候,他才確認了一個少年時期就曾生出的懷疑。
原來,吳家是海盜起家,自家的父親也是海盜,而非漁民。
這給石璣子的價值觀念形成了極大的衝擊。
罪惡之花,也能結出良善的果實?
那麼人生在世,究竟什麼才是善,什麼才是惡?
如若說當初自家和吳家是以劫掠起家,不知殘害多少無辜性命,那麼今日昉甾國人的生活又是如何得來?
他又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隻是和過往的凡民石寶不同,如今的石璣子,已然懂得自己去探索。
他漸漸領悟到了人世無常,生老病死在所難免的道理,開始悉心栽培少年,教養弟子,培育出一位又一位傑出的年輕俊彥。
九靈門方始有了雛形。
他以自身奇遇為本錢,昉甾國為基業,交好商會奇珍樓,積極發展自身之道,傳承道統。
漸漸的,門徒弟子成長,築基成功,甚至都已經出師立業,各自創下了偌大的基業。
他們都是丹道名師,再也不是過去那些需要他來手把手引領和教導的黃口小兒了。
石璣子思緒回歸,看著聲色俱厲的韓康,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忽的目露欣慰之色。
“道統傳下了,理念也後繼有人,我這一輩子,沒有白活!”
“可是……也正因為如此,我可以得到更多!”
驀然間,一個決然的念頭在心中生了出來。
石璣子氣機波動,法力也仿佛隨著精神意誌的變化轉變屬性,愈發深沉晦澀。
“師尊,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韓康猶自不覺,痛心疾首的勸說道。
“執迷不悟麼?”石璣子嗬嗬一笑,自嘲笑道,“吾輩修士,若不執迷,如何能悟?”
“韓康啊韓康,你以為我當真是執迷不悟麼?恰恰相反,我如今遠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我已明悟,自己踏上修煉問道之途的初心,從來都不是什麼懸壺濟世,廣度世人,而是為了……超脫生死啊!
彆人入道為魔,我是入魔為道……
若我長生,昉甾國於我何加焉,門徒弟子,子女後人於我何加焉,萬物於我又何加焉?”
他似乎在自問自答,說至最後,語氣低沉,愈發的含混不清。
他默然看著韓康說教,隻是裝聾作啞,始終不改念頭,直至韓康失望,漸至絕望,離開房間,才霍然起身,身化虛影,悄悄離開。
“師尊已經不想回頭了,我們不能陪他錯下去,定要阻止這些試驗!”
“可是,大師兄……”
“沒有什麼可是的,我們並不具備研究此物的條件,強行為之,隻是找死而已!”
密室中,幾名弟子商議,有人擔憂,有人遲疑。
但大多數人還是較為認可韓康的話語,因為他們最近的確感覺心寒膽戰,始終不得踏實。
己土太歲所表現出來的特性,的確不是九靈門可以駕馭的,倘若緩著些來,采用更為穩妥可靠的辦法進行探索,可能還會好一些,但想要年,七八年就出成果,急功近利的胡亂施為,何其不智?
正所謂欲速則不達,有些時候,越急,就越容易失敗。
這次得事件就是一個警訊,僥幸保護措施做得好,隻感染了十多名弟子,還有挽回的餘地,但若不吸取教訓,繼續這樣蠻乾下去,早晚得出大事。
他們並不知道,就在自己商議之時,石璣子已然潛入了圈禁那些感染者的法陣中。
片刻之後,所有防護暫時失效,整個山門大陣的格局也悄然改變。
一股宛若迷煙的黑霧彌漫開來,漸漸散溢在外麵熱火朝天的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