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宗業家老祖業恒生的身影又再一次出現在了這裡。
他默然無語的看著眼前這棵如同擎天巨柱的大樹,但見其外皮蒼然,變得比以往灰暗許多。
他並無法感受到那股發散天地的腐朽臭氣,但卻也能隱約感覺得出,過往充盈樹乾之內,洶湧澎湃,如同海洋的無邊生命元氣已然散失許多。
這棵樹的樹根似乎已經朽爛,再也無法維持從地脈之中抽取海量元氣,供養其身的任務。
而光靠著天地之間離散的五行靈氣,尚不足以供養其正常生長。
於是,這棵原本為天地所鐘的神樹,開始為天地大道所厭惡。
祂在自然規律的引導下,步入了死亡的進程。
和業恒生同行來到此間的還有一位枯瘦老者,正是屍仙宗的化神大能連卼尊者的化身。
他目光略顯惆悵,帶著幾許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打量著眼前的神樹,忽的問業恒生“你可知道,為何世間會有生老病死?”
業恒生道“這是天地大道的平衡手段。”
連卼尊者微微點頭,又搖了搖頭。
“你隻道出了表相,並未觸及根本。
不過平衡二字倒是足以言明,為何這棵神樹原本鐘靈毓秀,為天地所鐘,理應福澤綿長,仙壽永繼,如今卻落個衰敗腐朽,將要老死的下場。
倘使這棵神樹繼續生存下去,整個聚窟洲的地下靈脈都要被抽空,此前的地龍翻身,斷絕其根,就是天地大道自然而然的反製。
而在此之後,如同古之神樹那般能夠從天地之間直接汲取靈蘊,更將斷絕萬物生靈的修仙之路,致使一切靈蘊歸其所有。
神樹和天道本無情感,但在本能的驅使下,亦有一番相爭,再過些許年月,我們所見到祂,或許就不再會這麼神聖平和了。”
他說話之間,目光落在了高空之中的枝椏間。
不知何時起,樹枝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灰褐色的瘤狀結節,異常的靈蘊盤踞在其中,似乎在孕育著什麼。
那種瘤狀結節長在神樹身上,看起來像是非常渺小的凸包,但按照其比例,也擁有著數丈至數十丈見方不等的規模,著實不容小覷。
業恒生道“尊者說的是,這棵神樹將會如同生靈屍體腐化那樣生出異變麼?”
業恒生的目光也同樣跟著落在那些木瘤上麵。
通天樹是一種外形周正的粗壯大樹,全無病根和畸形分杈,整體呈現出完美的對稱形狀,但在此刻,多出的這些瘤狀節點卻似循著天地之間的靈氣流向隨意生長,徹底破壞了這種對稱。
他莫名的想起了一些榕樹之類的物種,倘使地下水脈不足,能夠生出許多樹根,獨木成林。
從它枝椏生長出的氣根延伸至地麵以後,能夠深入土壤,吸收水分和養料。
這是一些典籍之中記載的異象,亦是聚窟洲內蒼生劫難的開始。
連卼尊者此時提起這些,自然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但他並未多言,隻是道“祂來了”
業恒生心中一驚,抬頭看向上方。
但見蒼穹之上,神樹冠頂,漫漫黑雲彌漫,如同整個天頂都壓了下來。
雲層之中,似有一對猩紅的眼瞳顯現,而在這對眼瞳正中央,是個豎立起來的眼睛,相同的猩紅與邪異。
“這是妖神閣下的三眼鬼虎法相!”
無形壓力油然而生。
“連卼,你還敢來此間!”
神樹冠頂,浩瀚聲響如同滾滾天雷蕩開,蘊藏著一絲難掩的憤怒。
連卼神色嚴肅,但是眼中全無懼意,與之分庭抗禮。
因為他的目光透過濃厚天幕,看到了那猩紅眼瞳背後的真相。
那隻是一尊千丈規模的化身,妖神禺臼並未以真身降臨。
“禺臼閣下,請聽我一言。
如今正是推算之中仙根枯朽之時,通天樹異變在即,相信宮中的妖神們也希望臨走之前多多收割一些神魂和靈蘊,何不親自下山,走過一遭?
令郎巴山君之事,連某實在遺憾,但既然都已經到了這一地步,又還有何顧慮可言?”
“哼,連卼,你莫不是把本座當傻子了,想以我為刀殂,屠戮眾生,自己好從中牟利!
大兒之事,本座自有主張,倘若拿不了元凶,就唯你是問!”
連卼尊者和業恒生聽到,頓感頭皮發麻,心中免不了湧起一陣無力之感。
眼下冥宗與妖神宮合作正盛,與部分妖神之間的利益也難割舍。
如若禺臼不肯離開妖神宮半步,親自下山攪場,他還真的拿他沒有什麼辦法。
這等妖神也不是那種顧惜子嗣和門人,不惜親自上門尋仇的護短老祖。
像他這樣的妖神,自身安全和道途前程才是第一位,巴山君之事雖然令人惱火,但更多還是怨在連卼尊者身上,寧可逼迫連卼尊者給出交代。
他可不傻,連卼尊者都奈何不得的小輩,又怎麼會是普通小輩?
而若連卼尊者早已將其拿下,卻又故意說沒有拿下,那問題就更大了。
這一番交流,自是不歡而散。
“看來,妖神禺臼不可能給我們當刀使,聚窟洲之事,還得靠我們自己!”
連卼尊者麵色陰沉,終是無計可施,帶著業恒生離開了此處。
當夜,妖國之中,虎族勢力內,多出上萬強大屍傀,一些屍仙宗弟子亦陸續遠道而來,出現在各方部族,成為虎族麾下妖王的座上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