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益被擊斃這件事,顧嶼淩隻是在案件報告裡看到過相關的描述,關於案件的具體細節,她曾經試探著問過江鎧。
她記得當時江鎧臉上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隻說了一句,事情是在他離開山洞,到外麵去進行下一步的行動部署時發生的。說完之後,就閉口不言,多一個字也不肯說了。
顧嶼淩當然明白江鎧內心的壓力有多大,情緒有多複雜,因此也就不多問了。
此刻,在清吧,她第一次聽高少波詳細講述當時山洞裡的情形。
用高少波自己的話說,當他看到黃子益勒著黃語柔的脖子,黑洞洞的槍口緊緊抵在她的額頭上時,膝蓋立刻就軟了一下。
“不是修辭,也不是誇張,是真的軟了一下,你能明白嗎,嶼淩?”回憶起當天的情形,高少波仍然感覺頭皮微微發炸,眼底的心有餘悸重新浮起。
顧嶼淩點頭。
怎麼可能不明白呢?!
警隊有一項不成文的規定,如果犯罪分子劫持的人質是某位警員的親屬,那麼整體的營救計劃和行動部署,都需要由其他人來安排,甚至,這名警員都有可能回避,不參加行動。
原因很簡單——關心則亂。
一個人如果處在衝動、害怕、慌亂的狀態下,行動起來就不由理智做主,更有可能瞻前顧後,投鼠忌器,延誤最佳戰機。
這次事發倉促,避無可避,高少波算得上是經曆了刑警生涯中最嚴峻的一次考驗。
畢竟是在重案組跟江鎧一起曆練過的,高少波強令自己穩住心神,左手手心向上,托住右手,確保將槍端平,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而開始僵硬變形。
高少波快速地屈伸放鬆了一下,然後立刻放回原處,頭稍微偏轉了一點,用極低的聲音對周圍的幾名乾警說:
“大家注意!後退半步!”
所有人都令行禁止,隻有他,在原地沒有動。
山洞裡,安靜到隻剩下風聲,腳步踩在石礫上的哢嚓聲,還有……
突然響起來的,小柔的掙紮呼叫聲。
最初,讓高少波開始感覺到蹊蹺的,也就是這個。
高少波承認,第一眼看到黃語柔被挾持,確實讓他瞬間有些亂了方寸,但他畢竟是個曆練過的刑警,有著遠超一般人的冷靜和克製。“乍逢”和“久經”,到底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一邊和黃子益周旋,一邊分出神來,盯住黃語柔的眼睛,給她使眼色。
不是說愛人之間可以心有靈犀嗎?
儘管是在事關生死的緊要關頭,電光火石間,他還是看到黃語柔的下巴衝他點了一下。
速度極快,幅度極小。
還好,她會意了!
高少波感覺到自己心頭壓著的,那塊沉甸甸的石頭像是卸下去了一點兒。
緊接著,江鎧穩住黃子益,借口出去跟上級彙報他的要求,儘快給他安排,然後退出了山洞。而變故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江鎧剛離開,之前還是被嚇壞了的黃語柔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開始抵死掙紮。
黃子益的臉立刻變了色,一麵大叫著“彆動”,一麵將槍口更緊地抵在黃語柔的額頭上。
“因為黃子益的情緒失控,所以,你瞅準時機,一槍擊斃了他。”顧嶼淩總結。
說完後,她的眉心又微微地皺了一下,抬眼看向高少波,目光意味深長:
“你剛剛說,小柔情緒的變化,是在江鎧離開山洞之後發生的?”
“你也想到了,有點兒奇怪,對吧。”高少波的唇邊泛起苦澀又意味深長的笑。
“可是,她為什麼一定要等到江鎧離開之後才開始呢?”
“這個問題,我想過了。”
高少波話接得很快,看得出,在來清吧之前,這個問題在他的心裡,已經掂量了無數個來回了:
“我認為,不外乎兩個原因吧。第一,在場的所有人裡,江鎧是最了解她的。如果小柔真的是故意掙紮,讓黃子益情緒失控,引導我們警方去擊斃他,江鎧也許會很容易就覺察到這其中的不對勁。第二——”
高少波覺得喉嚨發乾,這個“第二”哽在嗓子眼兒裡出不來,隻好頓了一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潤了潤,才接著說:
“第二點,也是我覺得更重要的原因。”他籲了一口氣,“擊斃犯罪嫌疑人,畢竟是一件有風險的事,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會有傷害到人質的可能性。我想,小柔應該是不願意把這種風險轉嫁到江鎧的身上吧。”
話說完了,高少波隻感覺到滿嘴苦澀。
顧嶼淩腦子聰明,一點就透,她當然聽明白了高少波話裡的另外一層意思。
江鎧和黃語柔,名義上是兄妹,實際上,說是青梅竹馬也沒什麼不可以。如果說在小柔的心裡,對江鎧有什麼特彆的情愫,這也是完全合理的事情。
在這之前,顧嶼淩從來沒有往這個方麵去想過。一是因為對江鎧信任,二是她自己性格所致。在情愛裡,她是神經線條比較粗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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