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去找長姐。
若問她兩輩子心中真正記掛的親人是誰,那便隻有長姐。
她重生回來,便想見長姐,想如同小時候一般撲到她懷裡。
她是她的姐姐,更像是她的母親。
上輩子她入了太子府後院,彆人都覺得她前途無量,唯有長姐抱著她流淚,叮囑她日後萬事小心。
“雪兒,姐姐不求你大富大貴,隻求你能平安。”
後來她被駙馬看上養在外麵,長姐不放心偷偷來看她。
之後她便聽聞,長姐差點被清遠伯打死,甚至腹中剛懷上的胎兒也被打到小產。
那時長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懷孕。
“你長姐日後應該會被休棄。”
徐令儀第一次求駙馬,她從不開口與他說話。
駙馬對她癡迷,立馬幫她打聽消息。
“你長姐隻生下兩個女兒,大夫說她這一胎小產後,便不可能再生了,而清遠伯想要兒子,他府中那些妾室這麼多年無一人懷孕,唯有你長姐能生,所以就算伯府老夫人嫌棄你姐姐,可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休棄,如今……怕是難了。”
江雪那時日夜擔心長姐,她很清楚,這世道女子有太多身不由己。
一個女子倘若被休棄,那等待她的將會是何等悲慘的下場啊。她自己不就是被沈清淮給休棄了麼,從堂堂正室夫人一路淪落,先是淪為小妾,到如今更是成為了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哪怕她心中有千般不願,可這所有的一切她都毫無選擇的餘地。重生回來,當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長姐時,徐令儀難得地心中生出了一些緊張情緒。
可當她剛走到院子門口時,便聽到有個婦人那尖銳刻薄的聲音傳來。那語氣充滿了刁鑽,正在毫不留情地訓斥著長姐。“宴會上那些人都在討論你妹妹,你猜猜那些人在說什麼?日後若你再和你娘家那些下賤的人來往,便不要怪我不客氣。”徐令儀心中清楚,這說話之人便是伯府的老夫人。
這清遠伯府的底蘊原本就不深厚,並非是世代勳貴之家,僅僅隻是靠著老清遠伯的軍功才得以起家。這位老夫人當年也是妾室上位,其家世並不高,不過是個普通的商女罷了,年輕時因著長得貌美而得老清遠伯的寵愛,又為老清遠伯生下了唯一一個兒子,這才得以被扶正。對於這唯一一個兒子,老清遠伯那是寵溺得無法無天,硬生生地將其養成了一個紈絝子弟。老清遠伯去世後,他唯一的兒子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清遠伯,上麵再無人能壓製他,於是便越發地荒唐起來。人人都說長姐是攀高枝,但江雪卻心中明了,明明是清遠伯看中了長姐的美貌。她們本是一母同胞,長姐亦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想當年,分明是清遠伯強行娶的長姐啊。
清遠候夫人江蟬,在年輕的時候,那模樣堪稱一絕。她生就一副精致如畫的麵龐,白皙如雪的肌膚仿若羊脂玉般細膩潤澤,泛著微微的光澤,宛如天邊那一輪皎潔的明月。那彎彎的柳葉眉,如同精心描繪上去一般,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眸明亮如星,閃爍著靈動而迷人的光彩,仿佛藏著無儘的故事與風情。高挺而又不失秀美的鼻梁,使她的麵部更具立體感。那櫻桃小嘴不點而朱,嬌豔欲滴,微微一笑時,便如春花綻放,能瞬間融化人心。
她的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如瀑布般垂落在肩頭,柔順而光滑,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她的身姿婀娜多姿,曲線玲瓏,行動之間,如弱柳扶風,輕盈而優雅,又帶著幾分與生俱來的貴氣。那時候的江蟬,一顰一笑皆能牽動人心,舉手投足皆是風情萬種,是眾人眼中當之無愧的絕世佳人,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成為一道最為靚麗璀璨的風景線。
江雪默默地帶著丫鬟往後退了一些距離。她靜靜地在牆角處等待著,耳朵裡聽到裡麵的那個老婦對長姐一聲聲的訓斥、打壓以及刁難。江雪的手心也不自覺地越握越緊,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她們姐妹小時候便遭受繼母的欺淩與侮辱,長大後嫁人後又接著被夫家如此欺辱。似乎她們的日子從來就沒有一天是好過的,總是在苦難與折磨中艱難地前行,仿佛被命運的大手緊緊扼住咽喉,難以掙脫這悲慘的宿命。那無儘的哀傷與悲憤在江雪的心中彌漫開來,如潮水般洶湧澎湃,令她的呼吸都變得沉重而壓抑。
迎秋向來是個細心之人,她敏銳地注意到了江雪那細微的情緒變化。“夫人。”迎秋急忙查看江雪的手心,這一看,便瞧見了那掌心處已然滲出了些許血跡。她心疼到了極點,滿臉焦急地說道“夫人你手心出血了。”江雪的眼眸中淚光閃爍,如盈盈秋水般波光粼粼,她卻隻是輕輕搖頭,語氣輕柔卻透著堅定“無事。”
迎秋不由得輕歎一口氣“若陛下得知夫人受傷的緣由,這清遠伯府……”迎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話裡那未竟之意卻已是再明顯不過。她接著繼續苦苦勸說著“夫人您若是跟了陛下,便絕不會再有任何人膽敢欺辱您和您的姐姐了,以您的花容月貌和陛下對您那特殊的心意……您日後的日子定然會比如今好上百倍千倍啊。”迎秋不愧是皇帝的人,可謂是絞儘腦汁、千方百計地想辦法勸她入宮。然而,這也恰恰正是江雪內心深處所想要的啊。她深知,唯有如此,或許才能改變自己和長姐的命運,擺脫這如泥沼般深陷的困境,走向那未知卻可能充滿希望的未來。那如繁星般閃爍的淚光中,似乎藏著她對未來的期許與決心,在這複雜而又微妙的情境中,她的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盤算與謀劃。
“雪兒。”長姐一眼望見她,頓時忍不住眼眶泛紅,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遙想當年她出嫁之時,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唯有自己這個親妹妹。她心裡再清楚不過繼母的心腸是何等歹毒,而妹妹年紀尚小,在江家這般複雜的環境中生存,定然是無比艱難。
“姐姐。”江雪飛身撲到她的懷中,這是她重生回來後,第一次這般真情流露地流淚。上輩子的她,不知哭過多少次,然而卻沒有任何人能夠前來拯救她。那個時候的她便已然知曉,哭乃是這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這輩子,她以眼淚作為武器,佯裝姿態去騙皇帝,去騙沈清淮以及其他眾人。可唯有在長姐的麵前,她的眼淚才是發自肺腑的真心之淚。
“雪兒不要哭。”長姐伸出手,無比溫柔地擦去江雪臉上的淚水,可嘴上雖是安慰著她不要哭,自己卻也同樣忍不住落下淚來。江雪緊緊地抱著她,她仿若回到小時候一般,將頭深埋進她的懷抱之中。“我好想姐姐,好想和小時候一樣日日都能跟姐姐在一起。”江雪紅著眼睛,撒著嬌說道。
“姐姐也是,我聽聞你被沈家送到莊子上了,這是怎麼一回事?”長姐問出了這段時日以來自己日夜憂心的問題。江雪並不想讓她為此擔憂,她隻是輕描淡寫地說道“姐姐放心,等將軍回來便好了,老夫人確實不喜歡我,但我在莊子上過得還算不錯。”長姐還想再繼續追問,然而江雪卻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姐姐,你在伯府過得如何?”實際上,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徐令儀的心中已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