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氣下,樹林裡風聲漸小,唯有琴音不絕如縷,如泣如訴。
楚清河望著那朝自己奔來的身影,他揚劍一揮道“這個交給我。”說著,人也衝進了雨幕中。
身後福生拉了拉我的衣服,他語氣認真道“危險。”
懷明玉先縱馬過來,她手上一柄彎刀被她反握在手心。問道“怎麼了?”
方知有替我答道“攤上事了唄。我早就覺得,這楚道長不靠譜,脾氣古怪,還喜歡單乾,昨晚肯定是惹了不小的麻煩,今天這不找上門來了。”
我把傘遞給身後的福生,而後將懷中的毛筆取出,交給方知有,囑咐道“你們先走,有大鯉護著你們,一時半會肯定沒事。”
方知有接過大鯉,他深吸了口氣,而後對我說“打不過就跑,我們在萬鬆嶺集合。”
懷明玉不肯走,這小妮子一身的暴脾氣,為了讓她聽話,我隻能假意道,“方知有一個人帶著福生我不放心,有你在,多少也能安全些。”
懷明玉還想再說,可她身後,福生輕念了句“姐姐。”
懷明玉掙紮著看向我,又看了眼楚清河的方向,一咬牙,牽馬帶著他們二人走了。
等到方知有幾人的身影漸漸被雨水遮掩,變得模糊。我才轉身看向比鬥的方向。
楚清河與那位黑衣男人在雨中捉對廝殺的身影越發清晰。
就見一道五雷赤令落在楚清河身側,那險些被擊中的黑衣男人則不遠不近的往後讓了半步。
他那雙駭人的灰白眸子撇向了我,表情有些猙獰的笑了笑。
楚清河攔住了我前行的方向,他沉聲道“你去解決那個。”
我望著正前方撐著傘的女子,以及那緩緩彈琴的老人,抽了抽鼻子,笑道“欺負女人和老人可不是我的強項。”卻看見楚清河那異常嚴肅的臉,心裡想著說句你小子未免也太沒趣味了吧,但已經側身繞開這邊。
那黑衣男人伸手要攔住我,楚清河一劍挑開那人的手鮮血頓時便從傷口處湧出。那黑衣男人眉頭抽搐,隻見楚清河抖了個劍花,他冷冷道“分心是會要了你的命。”
聞聽此言的黑衣男人,嘴角咧了咧,他無聲的笑著,身上氣勢暴漲幾許。但見其眉心處一道渾白裂縫,突的張開,其上赫然又是一隻眼睛。
望著麵前三目皆白的黑衣男人,楚清河眉頭皺了皺,道“天眼?道家的…你是玄門七殺?”
那人並沒有打算回答楚清河的話,隻雙手結印,他身後,虛幻的雨幕裡,一輪金光源源不斷的蕩開四周的雨水,而在楚清河震撼的目光中,一尊兩丈高的金色法相莊嚴肅穆,正低頭凝視著他。
就在法相出現的瞬間,楚清河心中猛然生出預警,而下一刻,一隻大手對著他的位置酣然出拳。
速度之快,楚清河也反應不急。
我身上的避水咒形成的光幕將雨水隔絕在外。老人的音波攻擊對其他人可能管用,但對我而言卻連那層金光都擊不破,至此我已經走至那名女子的麵前。
身後傳來的巨大響聲迫使我回頭,可也就在這個空擋,那女人很不講武德的對我發動了偷襲。
她身形快若閃電,隻在我偏過頭的一霎那,便已經來至我的麵前,纖蔥玉手中握著的一根三尺長的黑鞘銀邊的瘦劍抵在了我的胸口,卻再難近一步。
我伸出雙指捏著那瘦長軟劍,劍身已經彎成一個可怕的弧度,女子眉目間似有驚訝,但隨即便覺得手指上酥麻一片。
雷霆順著劍身擊打在我的手指上,饒是我的體魄已堪稱妖孽,但挨了這一下,疼是肯定的。
一擊得手後,女子眼中疑惑更甚,她手上長劍借勢一轉,那猛然彈開的劍身,在雨幕中抖出一個詭異的弧度,直刺向我的眉眼。
我身子後撤,同時口念金光咒,腳下踩著道門羽步,可剛一步踏出,那女子朝下一指,一道悶雷在我腳心炸響。刺痛感令我險些連身形都維持不住。
而後,女子身影飄忽,那劍飛掠向我麵門,我抬手去防。這時感覺到左腿似乎被什麼東西給拽住。不待我去看,那女子一個滑鏟去踢我的左腿。
這要是被她踢到,身子翻倒,再想起來估計就難了。
可左腳被製住,也隻能順勢半跪下,她一腳朝著我大腿踢去,我渾身一顫,身子往後倒劃出去三四步遠,才將將止住。
沒繼續進攻的女子,疑惑的問了句“你練的什麼體術?身子硬的像石頭。”
被她這幾下折騰,渾身酸痛不說,主要是憋屈。
從頭到尾,我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要不是她的兵刃拳腳皆對我無效,恐怕,第一回合我就已經被砍翻在地了。
見我調整好氣息又站了起來,那紫袍女子眼神閃過一絲銀光,她冷笑著將身上的紫袍解下,露出裡麵無袖的襯衣。
我看的發愣,隻見她活動著手腕,而後雙目微閉,再睜眼時周身起了一層霧白色的紫氣,而她的雙眸儼然已經化作斑白。
好似渾然變了一個人的她,就連臉上的笑都開始有些誇張而猙獰。
雨林中的另一邊,楚清河清晰感受到一股洶湧的巨力正撕裂著自己的身體,而他對此隻覺得仿若螻蟻撼大樹般,渺小。
那巨力又一拳砸下,哢巴一聲,楚清河的右手被擊中,毫無疑問的是整個斷裂開來。
麵目漲紅的楚清河,愣是忍住沒叫出聲。而那黑衣男人背後的金光巨手將楚清河捏住,丟到空中,在即將落地的一刹那一拳轟出。楚清河整個人就跟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去老遠,砸在樹乾上生死不知。
“結束了。”黑衣男人望著不遠處已經一動不動的楚清河,他抬步走去,可就在這時,身後,穿出來的蓬勃靈氣讓他不由得轉過身望去。
周圍雨幕皆是一頓,就像突然間被一股怪力拖拽著升上了天,隨即猛地又砸向地麵。
紫衣女子開了靈竅之後,仿若與之前判若兩人。她手中長劍舞出十餘朵漂亮劍花來,每一朵劍花落在我身上,那便是數十道細小的劍痕。
一味的使用護身法術根本抵擋不住她的進攻,而自身憑借皮糙肉厚的身體去進攻也跟不上她的速度,到頭來還是拳頭打在棉花上,白出力。
女子劍法舞的水泄不通的同時,還不時的使用各種符咒道術,甚至是暗器毒物。
玄門的奇門遁甲裡,雖然有說道無定道,行無章法。但,麵對這種幾乎是完全沒有邏輯的出招,我根本就沒法還手。
我整個身子已經被她牽的銅繩捆住,這繩子說來也奇怪,我越使力它係的越緊,甚至於我掙脫開了手,但一抬腳,有發現下半身被絆住,而當我下半身掙開,又被捆了上上麵。
而這隻是她施展的奇巧淫計中的一個。
女子一腳踢在我後背上,我嘴裡發出一陣咆哮,身子一個鯉魚打挺,準備翻起,卻被她劈頭一腳給踩在地上,臉死死的被摁進泥土裡。她從頭上解了枚釵子,手握緊了,一把紮進我的脖頸。
釵子順著天柱穴,一直往裡鑽,刺破我的脖頸,直紮進裡麵,壓迫到我的喉嚨,而仰麵倒在地上的我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呃呃的在地上掙紮。
“還不開靈竅,莫非你隻是個學了些道術的江湖武夫?”女子踩著我的腦袋,絲毫沒有手軟的意思。
那邊黑衣男人收了法相,麵目恢複之前的模樣,他緩步走來沉聲道“解決了,跑的那幾個我現在去追。”
女人雙目恢複正常,她撿起先前丟在樹枝上的紫袍,重新披回身上,臉上猶留著紅暈,似乎剛剛經曆的不是一場生死之戰而是人間極為美妙的事物,她打了個哈欠,懶散道“不急,讓他們多跑一會兒也無妨。”
黑衣男人聞言也不多說什麼,而當他準備將地上那被捆成粽子的我徹底擊殺的時候,忽聞天空上雷鳴大作。
女人雙目流露出精光來,她目光轉向遠處,臉色嗔怒道“沒死?”
黑衣男人亦是望向那躺倒在地的楚清河,遠隔百步之外的他,顫巍巍的撐起身子來,一道雷霆劈落。
伴隨著巨大的轟鳴,那身子被閃電擊中的楚清河,上半身的衣物碎成灰燼,但他卻屹立於落雷造成的火海中,渾身上下散發著白紫雷霆。原本那斷裂的右手,此刻上麵雷霆纏繞,細看之下,有纖細的電流似鮮血流淌在他的身體裡。
楚清河額頭上的圖案,不知何時變成了一道裂痕,那紋路,恰似天空中奔湧而來的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