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眸一瞬間發白,身邊的事物仿若落在他的眼眸中皆化為靜止一般,而隨著一聲長而有力的呼吸,福生身子化作一團光霧,幾乎眨眼間便從百十米外趕到。
也正是此刻,那站立不動的霍長老突的出手,剛巧攔在了張福生前行的道路上。
福生眼睛盯著那同樣開啟靈竅的神皇派道藏長老霍一齊,後者隻覆手站在原地,似一塊頑石。
李一靈的劍已經斬下,而伴隨著那一聲低嗚,仿若一切都在那一刻結束了。
福生並沒有止步,他眉心處的七朵白蓮隱約透著點點金光,璀璨搖曳著的花瓣,每一朵都隨著福生的動作,而緩緩搖晃,好似真的成了活物。
眼神毒辣的霍一齊豈會認不出來,隻不過,他身後的李一靈不打算停手,那麼這位做師弟的,自當要為同門護法到最後一刻。
但見其手掌在空中劃了個半圓,而後掌心處有金光閃過。
似這活了一甲子以上的老道人,福生斷然不存在輕慢之態。其五指成勾,口中誦念有紫薇顯君訣。
紫府道宗雖為二流道宗,但其祖上有傳聞或是紫薇聖上臨凡,飛升之際留下二十八字真言,若能參悟必得真意。
而這首真言顯然也成了紫府道宗的不傳之密,隻是過了有好幾百年,至今也無人能參悟的了其中道理。
福生手掌猛地揮了過去,想要率先一步擊散霍一齊的攻勢,也就在這幾近是極限的攻擊時差下,霍一齊身後那揮劍的李一靈突的出聲道“小輩,安敢無禮。”
此刻已然無法收手的福生,在突破霍一齊的攻勢下,目光重新看向那地上躺著生死不明的我時,眸子裡的白光才一點點散去。
霍一齊並沒有直接動手,而此刻他隻是拍了拍手心的酥麻,自嘲的搖了搖頭。身旁無數多的清字輩弟子紛紛露出驚駭的目光。
原是先前還在百十米開外的福生,眨眼間便已經突破他們來到了李一靈長老的麵前,這不由得讓這幫自覺同齡人中無出其右的天才們,大受震撼的。
揮了揮酸軟的胳膊,李一靈朝地上那昏死過去的家夥踢了兩腳,這山羊胡的老頭才好奇打量著這位與自己師弟過過手的年輕道士,他語氣中欣賞意味頗濃,道“身手不錯,紫虛真人本事不咋滴,教出來的徒弟卻是上乘的好苗子。”
福生並未理會他的話語,隻是快步來到李一靈麵前,他扶起地上的我,看見在我背脊處的那條深深劍痕,也猜想到是剛剛李一靈強行將我的背脊上的靈根給斬斷。這樣,便是在不殺我的前提下也讓我無法再繼續重複之前的暴行,可問題是斬斷了靈根,日後恐怕我也隻能是個廢人了。
“一盂!”福生眼眸中流露出的心疼,即是為自己的姍姍來遲也是為這一路上護行的老友哀痛不已。
他在我身上各處都檢查了一遍,臉色越發的古怪。
身旁,持劍而立的李一靈開口道“一路行來,你們竟然沒一人發覺他是妖?”
福生並不打算糾結於此,隻是詢問道“一盂道友先前可與人有過纏鬥?”
李一靈冷冷道“我的弟子發現他的蹤跡時,身旁隻有一位正字輩道士的殘骸,之後便如你所見,他已經喪失了理智,淪為一頭可怕的怪物。”
對於這位處處流露出敵意的神皇派長老,福生並未與他有任何的正麵交談,隻是冷靜道“事有蹊蹺,我朋友並非大奸大惡之人,此番變故想來可是另有緣由。”
不待李一靈開口,十幾步外的霍一齊先口道“此事我們必然會調查,但你朋友畢竟是涉及到我門派弟子的死因。”
福生也知事情輕重,一位正字輩的弟子隕落,這可不是小事情,先前紫府道宗一事牽車出來的便是一位正字輩道士下落不明,現在一盂道長瘋癲之後,身旁又有一位正字輩道士的屍骸。
“還請貴派準許在下能一同協助調查。”福生恭敬的行了一禮。
而出人意料的是李一靈竟然同意了。這位神皇派有名的鐵麵判官,似乎對張福生觀感甚好,他輕輕頷首,語氣歸複平靜,道“可以。”
見這位點頭,那麼旁人自然也無話可說。
得到首肯的福生也開始正式打量起我的處境來。
躺在地上的我,口齒間流出混黑色的液體,麵目扭曲到幾乎難以辨認的程度。
望著昔日好友如今弄到如此田地,福生俯下身子,用儘可能和緩的語氣,輕聲說道“一盂,一盂,我是福生啊,你能聽到我的話嗎?”
麵前那眼神混濁,渾不似人的家夥並未有任何的回應。
福生深深望著好友,突的將手在眉心一繞了個圓,而後從中牽扯出一條細如發絲的金線。
霍一齊看明白這小子要乾嘛,準備出聲提醒,但李一靈隻是搖了搖頭,他眼神冷冽道“讓他自己去吧。”
“可是,這樣通魂,很難不傷及自身。”霍一齊的擔憂不無道理,一般來說,這種通魂法子和民間的請神頗有幾分相似。區彆在於,民間請的是些孤魂野鬼,本身靈力甚至還不如一些個靈能高的巫師強。
而因為被附身從而導致失控的,占極少數,這一點是由於本源之火,也就是俗稱的人身上的三朵陽火,起了決定性作用。
同樣的,如果自身實力不夠,貿然出動神魂去其他人身體裡,一旦出現什麼損傷,必然會導致一些不可逆的傷害。
“此番緣由,且讓他自己去處理。”李一靈說完,靜靜立在一旁,霍一齊也不再阻攔。身旁一眾弟子也隻是不發一言,彼此卻都默默注視著福生,想看看這位外來的道士,還有哪些手段。
在神識穿過灰霧,落在一片血紅的深淵中,身下是無儘的火海,熱浪席卷而來,差點將福生卷跑。
也是立於如此恐怖之下,福生靠著本體不斷輸送的靈力,開始在漫天大的識海裡,尋找著一盂的靈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福生一邊忍受著火海時不時打上來的浪花,一邊竭力嘶吼著,試圖在這片早已被蠶食的空間,尋到一絲有關我的蹤跡。
在灰蒙蒙的世界裡,孤身躺在地上的我,像是浪潮下的一葉孤舟。
也許,在下一次浪頭打來時,這片孤島也會隨之被徹底摧毀。
“福生…”意識迷蒙間,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念誰的名字了,人生已經如走馬燈般,在我眼前一晃而過,遺憾伴隨著苦痛,似乎即將要被一個浪頭徹底擊潰。
也正是在這時,焦急之下顯得已經沒了章法的福生,猛地轉過頭來,幾乎是一瞬,那金光庇佑下的神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趕來。
“一盂!”化作一團光霧的他停在我的身上,一瞬間,呲呲啦啦仿若被無數泥漿包裹住的我,痛苦的哀嚎著。
“你忍一下!”福生剛一觸碰到我,身子便如被雷擊一般,整個身上的金光都消散了些。
他望向我身上那灘如爛泥般的烏黑液體,眼眸裡白光一閃,他口誦經文,手上捏著個鎮的手訣,而後轟在我的頭頂。
整個世界隨著這一下忽的暗了下來。
幾乎也是同時間,一道道悶響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那仿若世界被擊潰,崩塌聲中,福生出掌的那隻手幾乎被腐蝕一空,但其仍是往前壓著,隨著他的出手,我身上的汙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後褪去。
但同樣的,我內裡被腐蝕的一乾二淨,隻剩下一具空蕩蕩的皮囊,就連僅存的關於生的意念也十分微薄。
福生目光自始至終都是沉穩的,他在將我徹底拉出來之後,頭也不回的,身子化作頓光遠去。
隨著我的生魂被他扯出來,那具**算是徹底化為一灘怪物的爛肉。
腐化的身軀變為黑色的泥塊,那蠕動著的黑水成了火焰般的東西,此時,李一靈臉色驟然一變,他大喝道“所有人退後!”而率先將福生的身軀往後一拉。
幾乎同時間,霍一齊出手,他右手持劍,左手畫了個鎮符,直往那泥肉怪物腦袋上打去。
嘭的一下,那灘肉泥炸開,似盛滿火藥而後爆裂的竹桶。
黑色的火光濺射的漫天都是。
而李一靈神色凝重,他望著那在最後關頭,回歸本體的福生,看著他手心死死攥著,料想也是將我的生魂拉扯出來,便不再多言,而是持劍一步越出,他朗聲道“四方五鬥之陣!”
身後,一眾神皇弟子,皆是聞聲而動。
那漫天黑炎,並未消散,甚至也不聚攏,而是那麼飄飄呼呼的立在半空,裡麵火焰升騰,隱約成了一個人臉的模樣,那是一張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辨的麵龐。
李一靈眼神先是一愣,隨即猛然出劍,那去勢極凶,全然沒了先前氣定神閒的模樣。
為什麼,神皇派自上任掌教張玄真後,未按照傳統轉交給一字輩的弟子,反而給了位年歲不大的正字輩徒孫。
為什麼,從始至終,皆是長,清二字的弟子為多,而正字輩及以上人丁稀薄。
這一切的一切,皆是緣由麵前的這個男人。或者,此刻稱呼其為怪物更為合適。
“師兄,小心!”與那李一靈前後站立,呈兩麵包夾之勢的霍一齊出聲提醒。
剛回過神來的福生,隻見,麵前那火焰行成的巨大人臉,突的化作飛灰消散,而就在此時,地麵上無數細小的火光成了一顆顆黑色的尖刺,直插雲霄。
而李一靈顯然便在其中。
來人究竟是誰?
福生來不及多想,他剛要起身,卻感覺身子虛浮,險些要跌倒。
而就在那一刻,麵前火光順著地麵,已經蔓延到他麵前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