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遮蔽下的世界,在一道清風庇佑中顯現出它真實的模樣。
“是夢?”沉睡許久的我,緩慢睜開雙眼。
四周空空蕩蕩,隻看見瑩綠色的草順著大地四處蔓延。那些閃著光點的草尖結成了一個個不大的圓球,光正是從這些圓球上發出的。
“我睡了多久?”短暫的停頓中,我腦子裡慢慢有了時間匆匆流逝的概念。而我好像知道自己昏睡了許久。
似乎有許多碎石蓋在我的身上,起身的時候嘩啦啦一大片,煙塵伴隨著石塊,如同下雨般落在身下的水裡。
正詫異於我為什麼會躺在水中時,那匆匆的一撇讓我鬱悶了半天。
倒映在水中的我,隻有浮空的兩隻眼睛,瞪的老大,碧藍色的瞳孔四下轉了轉,於腦海中勾勒出我現在的模樣。這是一條渾身漆黑的大蛇。
雖然我本身早已經變成了妖怪,但一想到自己從雙手雙腳的四足動物又變成了條滑不溜秋的黑蛇還是本能的覺得很不舒服。
就不能是龍之類的嗎?沒有手腳,隻能感覺到一條粗壯的尾巴正高高翹起。那感覺更奇怪了,因為,那裡原來應該是屁股的位置。
“您怎麼了?”一個聲音從我耳邊響起。
還有其他人?我驚訝的四下張望,可無論我怎麼看,卻無法第一時間看見,難道對方特意隱藏了身形?
“尊敬的冥神,我在您巍峨的身軀前方。”
而順著她的指引,我好像確實感受到了一股很微小,甚至是難以察覺的氣息。
那是一個幾乎與塵埃等大的小巧人類,那是一個渾身塗抹著綺麗顏色的女子,她黝黑的身軀虔誠的跪伏在地上。
當我凝視著她的時候,那身影便極速放大好似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將她剝離開,直直的投射進我的腦海裡。
哪怕隔著如此懸殊的距離,我也能輕易感覺到她的心跳,呼吸,甚至於是以一種帶著不安與崇敬的心情。而這,僅僅是我不經意去發現的一些東西。
冥神?
這個稱謂讓我覺得陌生,就像記憶裡缺失的一部分突然有種即將被填補上的感覺。
“抬起頭來!”一個聲音從我嘴裡發出,龐雜的信息在我腦海中過電般穿行而過,僅僅是一個呼吸,我仿佛看見了幽深裂縫中流淌出的河水蔓延過大地,最終彙聚成一條湖泊。
回憶總是讓人猝不及防的。
順著那聲呼和,我看見,空蕩蕩的天空上,一紅一白兩隻相互追趕卻永不停歇的鳥日複一日。
無數生靈,生老病死,從白天向西,走到黑夜,直至來到一座高山上,一條長長的隧道前。
“遵從您的意誌!”謙卑的女子抬起了腦袋,她的臉十分俊美,那不單單是女子的美。在黝黑的身體上,肌肉與塗抹的油彩象征著力量與野性。
由草裙和動物羽毛編製成的裙擺搭在腰間構成一種獨特的協調美。她像來自草原的智者,臉上始終是掛著仁慈的微笑,又像森林的母親,萬物在她眼中一同等價。
她將握有尖銳長矛的手放下,雙手交握如同捧著某樣事物般,目視前方,虔誠道“請允許我,代替大地,向您表示由衷的讚美。讚美您對萬物的仁慈,讚美您允許生死的交替,讚美您賦予一切以意義。”
一聲聲溢美之詞,好似有節奏的旋律。我才發現,她所說的並不是任何一種我所知的語言。
那是一種古樸的歌喉,於一聲聲吟唱中,我找回了一點過往記憶。那是一段截然不同仿佛來自最為古老年代裡的一副長卷。
而在兩者撕裂的間隙裡,我看著眼前女子隻覺得好似在哪見過她一般。
“奴家姓姬,名朧月。官人,莫要忘了奴家姓名。”那是一個戴著麵紗的女人。從初見她開始,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於此時仿佛突然得到了解釋。
“尊敬的冥神,您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那名女子小心的使用著詞句,倒不是怕說錯了導致麵前的這位怪罪,而是處於一種崇高的敬意。
“你是誰?”我詫異於二者之間的相似,與我眼裡,無論是黑蓮裡的朧月壇主,還是眼前的神秘女子,仿佛宿命般合而為一了。
在割裂的記憶中,屬於童盂的記憶,越來越清晰。而整個世界裡,那種陌生但熟悉的心慌讓我有些迷失。
太清楚幻境夢境與現實的區彆,以至於我在最開始哪怕是現在也毫不猶豫的相信,自己不是身處在回憶裡。
那名與記憶裡的姬朧月幾乎一樣的女子好像明白了什麼,她仰頭,露出一個燦爛微笑道“尊敬的冥神啊,我是來自大地母河的侍者,是您賜予代執權柄的神司,是為萬世往生之靈引渡到您軀前的輪回之徑。孕育萬物的母河之主曦神賜予我神女的職位,我的名字是汐。”
一個個畫麵從我被撕裂的另一半記憶裡閃過,永不停歇的太陽神鳥被囚禁在了天空之上…
坐在漆黑宮殿裡的無麵巨人,在每一次閃電中重生並死去的力量本身…
而最終,我想起來那個站在一切源頭處,那個與汐相似的背影。
“曦神!”
腦海中的一切突然破碎,錯亂的記憶呈光電般不斷閃現,又被遺忘,再消失。似乎所有能組成的東西都被某種力量所破除並消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