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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上輕雷(2 / 2)

屋外,那停了又下,下了又停的雨雲懸在整座鎮子的頭頂。

魏家老太爺坐在門檻前,雖然今天是他兒子大喜的日子,但老太爺的臉色並不好。

他陰著張臉孔,冷冷望著天空,嘴裡呢喃著“早讓先生算過,說明個是個好日子,哼,要是明天這雨還不停,等我孫兒大喜過後,我讓人拆了你這破廟。”

魏老爺念叨著。屋內許多家仆輕手輕腳的在那忙活著,因為魏少爺大喜,邀請來不少賓客可都得安置妥當,故而家裡少不得重新打掃及布置。

與城中魏家處在一條水平線的另一端的許家則沒那股子喜氣撐著了。

原因也很簡單,原本有望考取功名的許少爺不幸死於非命。

這讓家族本來沒落,隻能寄希望於此子一戰成名的許家平添了一抹暮氣靄靄。

許家門外停著一輛馬車,從上下來兩個戴鬥笠的女人。

望著近在眼前的朱木大門,年輕的那個身子止不住的開始顫抖,她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來,隻敢撫摸著門上青苔,而淚眼惺忪,往事曆曆。

婦人始終站在身後默默看著自家閨女,在她心中,其實一直有把許家那個病怏怏的公子哥和魏家的小少爺進行過比較,可無論是身家還是未來,魏家少爺都比那個許家公子有前途。

奈何,自家閨女是個認死理的,瞅著那許公子便不撒眼了,原道也沒什麼,反正姑娘大了也是要嫁人的,嫁給自己喜歡的倒也無不可…

旁邊對門的院子,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拿著簸箕往外倒垃圾,他似乎眼神不太好,靠在門口伸著脖子瞅了會兒,這才試探性的問了句“是尋丫頭嗎?”

那邊,站在許家門庭下的年輕女子聞言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她回頭望去,見那門口拄著掃把的老頭當即臉上露出些柔光,她努了努嘴,勉強笑道“白爺爺!”

那白發老頭腦子也有點糊塗,反應了好一會兒,這才邁腿出門。

站在馬車邊的婦人微微欠身,她態度和善的問候了聲“白伯父。”

老人聞言朝她點了點頭,隨即眯著眼睛仔細看去。

“你是江家的丫頭?”老人看向那麵容富態的婦人,後者隻是略做無奈的搖了搖頭。

而被當麵認錯的江尋語氣微嗔道“白爺爺,那是我娘親。”

似乎腦瓜子確實不夠靈光的老人反複打量著二人,這才有些尷尬的笑著摸了摸白頭,他臉上的笑容慢慢變淺,目光也放到了一旁掛著的許家門匾上,歎道“我一直以為你都嫁過來了,今個才想起來,你許久不住這裡了。”

老人的話似乎勾起了女子更多回憶,但見那年長的婦人拉了拉閨女手腕,她語氣嚴肅道“這來也來了,如今再不要使性子,咱回去後好生過日子吧。”

就在二人要彆過老人時,那老頭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讓兩人等一下。

江尋站在門口,婦人也隻能插著手在女兒身旁陪她乾站著。

天空上淅淅瀝瀝有點滴小雨落下,巷子裡的角落還落著些零星黃紙,空氣中那股清冷的木香讓人聞到不禁總是會打個寒戰。

等了好一會兒,才見那白老頭從屋中走出,他手裡提著個竹削的小馬,那上麵拴著紅繩,係了兩個大紅花結,屁股上不知被誰綁上了條彩色的尾巴,看起來很奇怪。

白老頭說“這是你以前落在我家的,前些日子才翻出來,想著的等你再來的時候給你。”老人自顧自說著,他手掌翻動,撥去上麵的一些灰塵。

“白爺爺,這果然是在你家,我當初和許文找了老久…還好…”從老人手中接過那年歲不小的老物件。

依稀記得,當年大街小巷賣的火熱,兩個屁大點的孩子瞞著家裡省吃儉用攢了好些日子的銀錢這才買了一對。

她的這支叫彩雲姑娘,雖然這支竹馬全身上下隻有屁股上栓著五顏六色的繩子,但江尋一直以來都想著,以後能馳騁上一匹駿馬,去書裡說的西域彩雲之國去看一看。

還是少年的許文在自己的竹馬上刻著一個尋字,但當江尋問他叫什麼,許文隻搖了搖頭,說,我的馬叫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想去的地方。江尋又問他,那你想去哪?許文隻是笑著搖了搖頭說現在哪都不想去。

時隔多年,當彩雲重歸故主,而尋字馬再無可能回來。

輕輕握著那支帶有煤灰味的童年遺物,江尋於心底裡感激著白爺爺,她說了聲“謝謝”

老人看著已經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女子,明白當初的小丫頭也已經長大了,他笑著擺了擺手,語氣倒似開玩笑說“那混小子這些年可沒少纏著要來我家,要不是這東西落在我老伴的櫃子裡,估計早就被他找到了。”

江尋臉上依舊掛著笑,身後的婦人拉著閨女,連連說起了告辭。

目送二人離開,滿頭白發的老人輕輕歎了口氣,這才轉身回去,但也許是腦子不夠用了,之前帶出來的簸箕被他徹底忘在了門口。

走在路上的江尋似乎心情大好,她一改之前的頹唐,腳步也輕盈了許多。

跟在身後的婦人目送她上了馬車,這才出口道“你心願已了,往後再莫做那些個不成體麵的事來。魏家小子待你也不錯,此番你完婚也是了去你已故父親的一樁憾事,平日裡我們受魏老爺照拂頗多,不說解憂,但求不要再去給人家添亂就好。”

馬車上,江尋始終盯著那竹馬傻笑,婦人看著隻覺得心裡不是個滋味,但這竹馬算是閨女最後的一點念想。心裡想著,便自顧般念叨“隨她去吧”。

是夜,福生坐在床上修習門派功法,突然心生所感,遂抬頭望向窗外。

那場百日裡一直沒下利索點大雨,終於是在夜裡酣暢淋漓了。

暴雨衝刷著地麵,澆灌屋舍,天空中似有銀白閃電穿行,烏雲在一瞬間被照亮,繼而世界陷入了忽明忽暗的兩色之間。過了許久,悶嗒嗒的雷聲才緩緩下落。

起身,推開屋門的時候,福生感覺到樓下有人踩著雨水出門。

“這麼晚了?”心生好奇的同時,摸了摸身上帶著的符籙也隨即跟了出去。

雨夜中,把身子都縮在蓑衣內的少年低著腦袋,他後背似乎天然如此,弓腰時,背後凸起老大一團,像是結塊。

他沿著無人的街道,走至一處院子外,很熟練的翻牆進去。

跟在後麵的福生看了眼四周,隱約間他聞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氣味。那是空氣中殘留的煙火氣,至少在近期內有人在此祭拜過。

聞著殘留的氣味,隨即他確定了那少年翻進的地方乃是一處飼養牲畜的圈子。

結合老板白天的話,這位少年似乎一直以來就有進入各類圈子挖什麼東西的習慣。但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帶著好奇,福生悄咪咪的跟了上去,那一張張黃符結成的屏障將他整個人護在一處隱性的壁壘之中。此刻,這位紫府道宗唯一一位真正達到過真人境界的道士,正貼著牆根猶豫著是翻還是飛這個問題。

而就在他猶豫不決時,身後一個手掌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即將落在福生的肩膀上時,那位紫府道宗的小真人便出聲道“顧姑娘,大晚上的就不要悄咪咪的了,你這樣很容易嚇到人的。”

見自己即將達成出其不意的目的被發現,顧湘君有些惱火道“不好玩,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福生沒和她客氣,直言道“從小道剛下樓梯,你就瞞著吳神醫起身出了房間吧?”

顧湘君張了張嘴,最終,她還是嘴硬道“算你猜的準。”說著,她靠近了幾步,幾乎是硬擠到福生的法陣中。

麵對這有些不講道理…不對,女人都是不講道理的。

福生隻能被迫加大了黃符範圍,而似乎是剛淋了雨,顧湘君哆嗦著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福生被她甩了一臉水,也隻是無奈的深呼吸了一口氣,表示忍耐。

“誒嘿嘿,不好意思啊。來,我給你擦擦。”顧湘君說著要從懷裡掏出手帕來,福生及時製止了她,道“無妨,你既然跟來,那便聽我指揮。”

也許是正蹭著法陣,所以顧湘君並沒有態度豪橫,反而表現的很是乖巧懂事,她緊靠著福生,伸著脖子想往那牆上看,嘴裡呢喃道“這小子,老早就看出不對勁了,也不知道這大半夜是來挖什麼?難不成是來此掩埋屍體的?”

對於身邊這位支身闖蕩江湖的幼稚少女,福生的第一感觸就是,你這奇怪的心路曆程是話本看多了嗎?

猶豫著,他手擱著一張黃符輕輕貼在顧湘君的肩頭,後者感受到肩膀處傳來的拉力,隨即身子很是配合的隨著福生一齊往牆壁上飛去。

在落滿大雨的屋簷上,蹲在一起的福生二人,默默注視著馬圈裡,那個正努力刨著土的少年。

福生的神識已經率先一步掃過一圈,並未發現什麼。

顧湘君顯然還不會用神念這種高級的術法,隻能把目光投向一臉嚴肅道張福生,她輕聲問道“有什麼結果嗎?”

福生搖了搖頭,也許是感覺到顧湘君離得太近,於是他主動往旁邊讓了讓。

感受到福生的刻意疏遠,顧湘君有些奇怪,但還是主動有湊近了些。

福生吸了口氣,他微不可查的輕輕歎了一聲,繼而又往旁邊挪了挪。

這次,顧湘君沒再忍了,她直言了當的問道“你躲著我乾嘛?”

對於這位意識還停留在千年以前的姑娘,福生自然不能欺之以方,他直言道“男女有彆,授受不親。”

顧湘君白了他一眼,繼而,這位自命不凡的仙女拋出一個問題“如果一個姑娘赤身**但倒在了你麵前需要你去救她,你是救還是不救?”

福生臉突的漲紅,他微不可查的嘖了一聲,也不知道這個習慣是和誰學的。

顧湘君一臉好奇的追問“你就說救還是不救吧?”

“嗯…視情況而定,若是情況還有鬥轉餘地,小道自當保全姑娘清譽,再…”

誰料話還未說完,便被顧湘君一口嗆回,她道“迂腐!人命麵前還管這些世俗禮教?你們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什麼,怎麼都像是戴著枷鎖在活,哪像我們那個時代,喜歡一個人就可以跟他浪跡天涯,不喜歡了就揮揮手告彆。那時候,女人主動提離婚都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就連皇帝媳婦被休了都有人敢娶,再看看現在…嘖嘖嘖”

這一番堪稱大逆不道的話,著實讓聽者的張福生額頭上沁出冷汗。

雖然早有聽聞,古時民風彪悍,但沒成想,旁邊這姑娘那是一點也不避諱,難不成吳神醫這副吊兒郎當的德行也是跟著她才學壞的?

正當福生思緒飄搖,身子又察覺到顧湘君靠來,隻是當他想要再次躲開,顧湘君的一隻手已經拽住他的衣服。

雨幕下,其實先前身上被淋濕一遍的顧湘君有些發冷,她嘶著嘴,小聲道“本姑娘現在很冷,借你取取暖,這不過分吧?”

寂靜的氣氛中,福生隔空畫了個遁法,隨著雨幕被一股足以遮掩一切的虛影徹底擋住。

那片狹小空間內,福生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符,輕搖手腕,黃符無風自燃。

感受著麵前的溫暖,顧湘君呼吸的聲音都變得輕柔了。隔著火光,視線投遞到雨幕中的那個少年身上,顧湘君提出了一個猜想,她道“有沒有可能,他是在尋找某樣東西,某樣被藏在此地或類似區域的一件東西。”

其中早就揣測過一遍的福生,並未加入少女的奇思妙想中。根據白天得到的信息,福生推測的是,少年身上存在的秘密可能和這個鎮子的發跡有關。

據說,雙河鎮早年並不發達,這裡的氏族也都是靠著鄧州本家維持生計。

而在十多年前,這裡突然有了一種稀有的玉石,依靠這個,雙河鎮的部分商戶做大做強。據傳,當年最先發現這個礦坑的是鎮東許家。

隻不過,後來這門生意被其他人盯上,許家一個沒落的門戶,背後自然沒有大佬幫著撐腰,那些生意也漸漸被其他有大族墊著的豪門占據。

可憐了那忠厚許家,早年流民來此,設立粥棚賑濟難民的便是他們,這礦藏也許就是老天賜予的。

隻能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黑夜中,那掘土的少年背影如同一匹餓了許久的野獸,他像是不管不顧般,臉上的表情抽搐著,隻是瞪大了雙眼,手上的鐵鍬一下又一下的挖著泥土。

馬槽裡熟睡的馬匹們此刻都格外安靜,它們一齊注視著少年,如同一雙雙看不見的手。

天空上,雷雲疊壓,銀龍時不時的發出低吼。(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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