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危機並未徹底解除,那怪物仍會時不時的鬨出點聲響來,僅是在最上層理論上感受到的震顫最輕,但也足以引發一場不小的騷動。
由此,十陰帥除了各司其職外,更為主要的是作為鎮物於各地管轄的區域內,處理或壓製引發的災厄。
根據福生知道的消息,目前地府裡,陰帥們都跑去西都那邊開會去了,眼下如果爆發災厄,肯定沒那麼容易管製。
這即是危險也是機會,福生將兩小孩提起,一溜煙的往那高塔方向跑去。
小孩被裹挾著,如乘風般在空曠的草地上奔跑,綠色的花在災厄來臨前都紛紛緊縮,如今整片大地變得一片黑暗,頭頂上的白光也被那遮天蓋日的浪潮裹挾著變得昏暗。
遠處的高塔外陰氣森森,有揮動著大旗的鬼卒借助一個大喇叭樣式的寶物朝著四周喊道“還有十鬥!”
許多加急趕來的陰物聽見這聲,便又加快了腳步。
福生懂一些地府裡的常識,他們在地下沒了日月做鐘,隻能用一種流質做的計時器報時,而這種計時器極為精巧,且以承載的量極為精準而聞名。
其中,一鬥換算起來差不多就是正常的三十息左右,而十鬥也就是一刻鐘。
從低空掠過,福生抱著兩小孩,在往那高塔處行去時,回看了眼身後的天空,那裡深藍近乎墨綠的水已經覆蓋了不少山丘,透過那層厚重的琉璃質水麵,福生看見,那裡裹藏有一層深厚的惡念。
身前的小鬼極為興奮,他還是第一次被人抱著飛這麼快。如今,占據最好視野的他,不由得高聲大呼起來。
提前計劃好的福生已經和小家夥通過氣了,眼下直接抱著孩子們卡在浪潮前頭十裡。
負責開關門的那位接到的指令是水災前三鬥就需要關門,以免內部設施受到不必要的損害。但正當他聽到上麵通報的那位喊出“三鬥!”時,他關門的手卻猶豫著沒立即轉動鎖輪。
這位墨綠眼眸的鬼卒向著遠處看去時,發覺在浪潮前頭還有一個身影正飛速趕來,而讓他打算等一等的則是那人懷中抱著的兩個孩童。
“有殿下通行,所有人讓開道路!”隨著他一聲大喝,那哢哢運作的大門逆著開始倒行,一些還未來得及散開的鬼卒紛紛往兩邊避開,硬是在大門處敞開了一條道來。
坐在福生懷裡,那個悠哉悠哉的小家夥嘿嘿笑道“我說的沒錯吧?肯定會等咱們的。”
福生輕輕頷首,他原本看見在三鬥時關門,心生不妙,可當孩子亮起脖子上掛著的那枚金鎖後,高塔的門短暫停歇後竟然反向打開了。
不過,這也提醒了福生一個事情,即,這幫鬼嬰身上有不少可以反饋自身信息的物件,而啟動他們和在人間的方式區彆很大。甚至剛剛,那鬼嬰當他麵開啟時,自己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到有什麼動靜。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警鐘,福生默默記下。
水災追逐著的身影又加快了幾分,趕在那高閣上的人喊出“一鬥”之前,身子恰好飛入洞開的大門內。
負責關門的鬼卒與其他人合力使那扇沉重大門關上。
吱呀聲裡,福生抱著孩童的身影往前又走了一小截這才止住。
隨著無數陰差的視線注視,門外的光線轟然合攏,短暫的昏暗下,屋子內雖然滿是人影,但因為都是死物故而沒有任何聲音。
強自鎮定下來的福生將孩子放下,他於心底裡打好了草稿,但還沒有人上前來找他問話。
於漫長的沉默聲中,外麵很是短暫而又急促的有颶風刮過,隨即,咕嚕一下,福生明顯感覺到整棟高塔晃動了少許,接著一股莫名的心悸中,周遭氣流都開始滯澀仿佛墜入海底。
不少陰物都閉上了眼眸,開始自顧自的調息。福生被
沒人去管這還抱著一個鬼嬰的家夥要去哪。福生被那小鬼拉上了二樓,這裡有特彆為他們這些鬼童準備的房間。
福生確認外麵沒人監控後,將懷裡那位放下,自己則坐到了那孩子對麵,他開口問道“這個水災的時間是固定的嗎?其他地方也會有?”
像是回到了家一樣,鬼童隨手抓了把旁邊桌上的零食,他一邊塞一邊遞了一些給福生。
福生婉拒,那小孩也不在意,鼓起個圓鼓鼓的腮幫子,嚼吧嚼吧的說道“不一定,但媽媽在的時候一般都不會有。聽說,有些倒黴蛋被卷進去之後會變成更醜的怪物,但我偷偷溜進去過,沒感覺有什麼異常,就是,裡麵怪怪的。其它地方的話我不知道,不過應該也有吧。你來嘗嘗這個,可好吃了!”
那孩子遞過來一根長條狀的油炸物,福生本能的拒絕了,他思索著孩子話語裡的信息,覺得,伶狐這家夥果真是不靠譜,竟然有這麼多重要信息都沒告訴他。
眼下,他隻想快點完成任務,趕回去先救回顧湘君。
外麵,有敲門聲響起。
福生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小孩,後者則一邊嚼著零食,一邊回道“誰啊?”
門外,那敲門的喊了句“即羅塔衛長,範廣正覲見。”
小孩第一時間是看了看福生,見後者猶豫著,他自顧自又道“何事?”
門外,範廣正答曰“先前殿務處幾位大人通報,要各處將過往小主人們的行蹤報備上去,殿下,還請開門,讓下官來核驗。”
小孩又看了眼福生,見後者點點頭這才應允道“好!”
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戴著官式帽的一位老鬼走了進來,他先是朝床榻上正吃著點心的小孩一鞠躬,又看了眼旁邊坐著的,將一個鬼嬰靠在腿上似乎剛剛哄睡的福生,輕輕點了下頭,福生回了一禮。
範廣正小聲著怕吵醒了鬼嬰,他語氣溫和,問道“二位殿下是從何而來的,兩殿主事又是誰?”
床榻上的小孩咂摸了下嘴,轉頭看向福生,臉上笑意古怪。
那一刻,福生心裡湧起了一股不好的念頭,他雖然早覺得這孩子心性怪異,但一個屁大些的孩子,哪怕心頭再惡,也隻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此時,福生氣息沉凝,渾身上下卻都開始緊繃,他眼神依舊無所掛礙般默默注視著麵前的桌子,好似渾然忘我。
等了片刻,也不見有人回應,那衛長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他又看了看福生,問道“敢問這位同僚,是在何地遇見的殿下們?”
福生剛欲開口,便聽得那床榻上的小孩哦了一下,他似乎剛想起來什麼,在福生輕微跳動的眼神中,小孩回道“我前不久才被媽媽接去了天葵宮,那裡的主事我不認識也不記得他叫什麼了。”
負責登記的衛長聞言鬆了口氣,他笑著回了句“原是天葵宮的主子啊,失敬失敬,那邊主事的是冥動大人,小的剛好與他熟識,此番主子來此真真是不巧了,前段時日那邊還…”
床榻上的那位絲毫不給這衛長麵子,他打著哈欠,眼神惺忪,對著一位點頭哈腰的老鬼說道“好了好了,你下去吧。”
那老鬼見狀也不惱,而是笑著合門而出。
等到屋子裡氣氛又恢複之前的安靜,福生才略做沉吟,他開口道“我們就此彆過吧。”
孩子卻一臉震驚,他連忙爬過去,拉住福生手道“為什麼?我們難道配合的不夠好嗎?”
福生眼神堅定,他說“在下雖來此不長,但也知曉,天葵宮乃是鬼母寢宮,殿下即為鬼母親子,若是出了辦點事,在下可擔當不起。”
那孩子聽了,卻哈哈一笑,他兩顆虎牙兩個酒窩齊刷刷的露了出來,整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他笑的是直不起腰來,好像遇見了什麼特彆好玩的事情。
福生一臉疑惑,隻聽那小鬼平息了會兒,道“我才不是什麼天葵宮的呢,原先我所在的隻是十八宮中某不出名的小室,如今快到了年限,已經被鑒定缺了天姿,不日將被趕出內城。”
在所有人都知道,鬼母喜歡養鬼童的時候,卻很少有人知道內應。
昔年,鬼母之死,乃是為了救一落水兒童。後,孩童得救,但鬼母身故,因而鬼母亡故之前也育有一子,如今母子二人陰陽兩隔可謂痛苦銘心。
後,鬼母得勢,尋與自己孩童相似者謂之靈嬰,然而,鬼嬰者吸收陰氣太多則心神受汙,多會變成怪物,隻有那至純至性的降世靈童才有可能永遠保持有孩童之身。
也是由此,鬼母雖圈養鬼童無數,可大多數到了時限會表露出吸收過多陰氣從而汙染本源的跡象,這類鬼童最終的歸宿就是被驅逐出鬼母內城,在外界自生自滅最終墮落為它物。
“所以…”福生麵露悲色,他望向那孩童,眼神中儘是感歎。
“我不想被他們趕出去,我想自己走。你能帶我出去嗎?”孩童睜大了眼睛,他望向福生,眼中滿是希冀。
外麵風暴漸漸平息,萬物重歸平靜。福生望著眼前的孩子,他伸出手在對方腦袋上摸了摸,他溫柔道“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