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李國慶拖著沉重的步子推開家門。
“國慶!”
翠花從灶台邊猛地轉身,手裡的鍋鏟“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建軍從她腿邊鑽出來,像顆小炮彈一樣衝向李國慶:“爹!”
李國慶彎腰想抱起建軍,卻踉蹌了一下,右手扶住門框才穩住身子。
翠花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接過建軍,同時用肩膀撐住李國慶。
她聞到李國慶身上混合著汗味、鐵鏽味和某種刺鼻消毒水的氣味。
“你咋啦?”
翠花遞過水杯,目光落在他臉上的傷痕上。
李國慶搖搖頭,一口氣喝完整杯水,喉結上下滾動:“自己摔的。他們把我轉到一個大號子裡,地上有積水,滑了一跤。”
翠花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邊,布料在她指間皺成一團。
她該不該問?該怎麼問?王明發真的信守承諾了嗎?還是這隻是另一個陷阱的開始?
“翠花!”李國慶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你臉色比我還難看。”
“沒……沒啥。”翠花猛地抽回手,轉身往灶台走,“我給你熱飯去。娘燉了雞湯,說給你補身子。”
李國慶的目光追隨著翠花的背影,眉頭漸漸皺起。
他太了解翠花了,她每次撒謊時右眼角都會輕微抽搐,就像現在這樣。
灶膛裡的火苗“劈啪”作響,翠花機械地往裡麵添柴。
她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李國慶探究的目光。
“建軍,去把收音機打開。”李國慶聲音刻意放輕,“爹想聽新聞。”
“好!”孩子歡快地跑開,塑料涼鞋在地麵上拍打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趁著建軍擺弄收音機的空檔,李國慶起身走到翠花身後,雙手輕輕搭在她肩上:“到底發生啥事?你咋把我弄出來的?”
翠花肩膀一僵。收音機裡突然爆發出激昂的進行曲,蓋過了她驟然加快的呼吸聲。
“我……我去找了我爹。”她終於低聲承認,手裡的火鉗“咣當”掉進灶膛,濺起幾點火星。
李國慶的手猛地收緊:“你去找他?你明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
“我知道!”翠花轉身,淚水在火光映照下閃閃發亮,“但我能咋辦?你娘說要帶走建軍,他們說你要判十年!十年啊國慶!等那時候建軍都上初中了!”
李國慶鬆開放在翠花肩膀上的手:“他提了啥條件?”
“他要你簽一份諒解書。”她最終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放棄追究孫慶偷專利的事。”
李國慶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後退一步,撞翻了身後的矮凳。凳子倒地發出“砰”的巨響,嚇得建軍“哇”地哭了起來。
“不簽。”李國慶斬釘截鐵地說,彎腰抱起建軍,“我寧可坐十年牢也不會簽那個東西!”
翠花絕望地閉上眼。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她一邊抽泣著,一邊說道:“國慶呀,我知道我做這件事情做的不對,可是你不知道我爹他……”
“你爹咋了?難道他無所不能?”翠花用手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小心翼翼地說,“我爹的發小在縣公安局,我爹說了,如果你不簽這份諒解書,以後還會有更多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