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慶發動他那輛舊吉普,緊緊跟在後麵。
車輪卷起的塵土在車燈的光柱裡狂舞,模糊了後視鏡裡那個抱著孩子、佇立在醫院門口昏黃燈光下的單薄身影。
他甚至沒能顧得上回頭再看一眼翠花。
翠花背著熟睡的建軍,站在縣醫院門口那盞光線昏黃的路燈下,看著李國慶的車尾燈像兩顆迅速黯淡、最終被濃重夜色徹底吞沒的紅點。
她默默站了很久,才僵硬地轉過身,走向那輛靠在牆邊的28寸舊自行車。
她把建軍小心地挪到胸前,用一根布帶緊緊綁住,然後費力地跨上那高高的車座。
她擔心著生死未卜的李書記和馮麗,但更深的恐懼,像冰冷的藤蔓,從心底最暗處無聲無息地纏繞上來。
李國慶這一去,還會回來嗎?
這個念頭像針一樣紮進腦海,帶來尖銳的痛楚,她甚至不敢放任自己去細想。
夜風呼呼地刮過耳畔,帶著田野裡枯草和泥土的氣息。
她隻能用力地蹬著那沉重的腳踏,試圖用身體的疲憊去驅散心裡的恐慌。
她一遍遍在心裡告訴自己,李國慶本來就不屬於這個塵土飛揚的80年代。
自己若是因為貪戀那點溫暖,就硬要把他拴在這窮鄉僻壤,對他,豈不是太不公平?
她得認這個命。
如今,在這個年代裡,與李國慶血脈相連、真正牽動李國慶心腸的是李書記和馮麗……從來就不是她。
這個認知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清晰地切割著她的心。
一滴滾燙的淚毫無征兆地衝出眼眶,迅速被冷風吹得冰涼,在她粗糙的臉頰上劃出一道濕痕。
她想起了生下建軍前那些黯淡無光的日子,身體和心都像在苦水裡泡著。
直到李國慶出現,像一道猝不及防的光,劈開了那沉重的陰霾。
他笨拙卻真誠地分擔家務,在燈下教建軍識字時眉眼溫和,趕集回來總會變戲法似的摸出好吃的給她……那些零碎的、閃著微光的片段,此刻在記憶裡翻湧,帶著令人心碎的暖意。
六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讓一個懵懂無措的小媳婦,在生活的摔打和這點滴的暖意裡,長出堅硬的繭子,也生出柔軟的根須。
車輪碾過一塊石頭,車身劇烈地顛簸了一下,背上熟睡的建軍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
翠花趕緊穩住車把,深吸了一口帶著寒意的夜風。
她抬手,用袖子狠狠抹去臉上的濕痕。
是啊,人生在世,誰能沒點遺憾呢?
她對著眼前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像是說給風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那輛28寸的老舊自行車,依舊吱吱呀呀地響著,載著她和建軍搖搖晃晃,固執地駛向那個沒有李國慶身影、卻必須稱之為“家”的方向。
那一點微弱的燈火在視野裡搖曳,仿佛是她心頭最後殘存的、飄搖不定的念想。
一切未知,但是又像是已知。
翠花已經做好李國慶要離開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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