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那東西留著沒用了,切了就切了,送去南宮伺候吧!收回你的鼻涕!
朱見深仿佛被所有人忽略了。
沒人提他,沒人管他。仿佛陳循死了,關於他的罪也跟著消失了。
他帶著太監張敏,傻傻地回到東宮。
啪!
剛進東宮,朱見深反手一個耳光抽在張敏的臉上:“叛徒!你居然敢背叛本宮!”
張敏也整不會了,他背叛太子,投靠了皇帝,可皇帝把他當成空氣。
作為東宮太監,隻能跟著太子回東宮。
他趴在地上,淚如雨下:“殿下,那您說,奴婢能怎麼辦啊?”
嘭嘭嘭!
朱見深對他拳打腳踢:“本宮殺了你!本宮要殺了你!”
張敏抱頭鼠竄。
他明白了,皇帝可殺陳循,卻絕不可能處置太子。
太子是國本,皇帝沒有親兒子,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麼,東宮都穩如泰山。
皇帝是要皇權,而不是讓江山動蕩。
彆忘了,於謙手裡可攥著二十七萬大軍呢,皇帝絕不會動搖太子的。
但皇帝這口氣哽在喉嚨裡出不來,又不能直接處置太子,所以就讓太子把張敏領回去,看他們主仆狗咬狗,讓團結的東宮分崩離析。
張敏滿臉悲哀,他連做工具人的資格都沒有。
“殿下啊!請聽奴婢一言……”
“本宮不聽!本宮就要殺了伱!”朱見深四處找磚頭,打算用磚頭拍死張敏。
張敏抱住朱見深的大腿:“殿下啊,請您冷靜下來,想一想啊,當時奴婢又能如何?陛下要證據,就算奴婢不說,也會有彆人說的!奴婢也身不由己啊!”
朱見深寒著臉,滿心悲戚,這皇宮裡,比臭水溝還要臟,怎麼就沒有一處讓本宮心安之地?
“陛下為什麼把奴婢放回來,就是讓東宮分崩離析啊!您不能中了陛下的圈套啊,殿下,您是最聰慧的,怎麼能看不出來這是陛下的算計啊!”張敏哭求。
“嗬!為了給自己開脫,真是誰都敢咬啊!”
朱見深冷笑:“在奉天殿裡,你怎麼不敢咬陛下?隻敢咬本宮這個主子?”
“好了,你的屁話本宮不聽,陛下饒了你,本宮便不能罰你了,這樣吧,你以後負責倒恭桶吧。”
張敏渾身一顫,悲從中來,叩頭謝恩。
能保住命已經不錯了,被太子折磨就折磨吧。
本來朱見深要直接拍死他,但萬貞兒走出來,他忽然心情好了不少,她在的地方,孤便心安。
“殿下衣服都濕了?快進來,奴婢給您換衣服,彆感冒了。”萬貞兒扶著朱見深進殿。
朱見深挽著她的手,格外心安。
牛玉也出來伺候,朱見深目光一窒,語氣森冷:“牛大伴好久不見啊!”
牛玉渾身一顫,跪下請罪。
“您能有什麼罪啊?快起來吧,您無罪,是孤有罪!孤不是今上的親生兒子,是太上皇的親兒子,所以有罪!”
萬貞兒正在給他擦頭發,朱見深搶過方巾,丟在地上:“不必擦了,讓孤死了算了!死了清淨,一了百了!”
“殿下切莫胡說啊!”萬貞兒嚇得跪在地上。
牛玉也匍匐在地上,太子什麼都知道了。
他是太上皇朱祁鎮的人,一直都是。
是太上皇讓他來伺候太子的,但當太上皇和太子中間做抉擇的時候,他永遠都是太上皇的人!
他沒有選擇的。
是他,按照南宮的指示,給太子希望的,也是他,讓太子步步上鉤的。
朱見深扶起萬貞兒,深情款款地看著她:“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真心為本宮的。這偌大的東宮裡,隻有你對本宮是真心的!貞兒姐姐,本宮好累啊。”
說著說著,眼淚居然流了出來。
他隻有十歲啊,每天都要虛與委蛇,本以為伺候他的宮人是全心全意的,今天方知,都是假的。
萬貞兒大膽地抱住朱見深的頭,朱見深埋在她的身體裡。
“姐姐,百姓人家是不是有親情啊?”朱見深眼眶含淚,他渴望親情,渴望有個人能真心對他。
他被傷怕了。
一直以來,他對南宮的親生父親還抱有一絲幻想。
結果,他身邊最親的太監,親手撕毀了幻想,給了他無儘黑暗。
“也許吧。”萬貞兒也很迷茫。
百姓家若有親情,她為何會被送入宮中呢?
她依稀記得父母兄弟的輪廓,卻記不清長什麼樣子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宮了,沒有見過他們了。
也許,是有親情的吧。
“姐姐!”朱見深抱著她,隻有她在的時候,他才心安。
牛玉不敢抬頭,瑟瑟發抖。
“牛大伴,你去南宮伺候吧。”過了好久,才傳來朱見深的聲音。
親情,也許隻有平民百姓家才有吧。
奈何他出身皇族,自小便是太子,有了錦衣玉食,就不配擁有親情吧。
朱見深以為坐在皇位上的叔叔最壞,但蝸居南宮的親爹卻給他上了生動一課。
告訴他,沒有最壞,隻有更壞!
“殿下饒命啊,殿下饒命啊!”牛玉叩首不斷。
隻要出宮,皇帝一定會殺了他,他最大的護身符,是東宮太監,而不是南宮太監。
他也後悔了,不該聽命於南宮,從他入東宮的一刻起,他隻是太子朱見深的人,而不再是太上皇的人!
他狠狠扇自己兩個耳光,真是蠢啊!
“不忠心的奴婢,留之何用?”
朱見深冷笑:“孤終於理解了陛下的苦心,看看他把乾清宮梳理的,兩個人為一組,互相監督,行連坐之法。”
“以前孤還笑話他,以為他那般做會傷了奴婢的心。如今看來,陛下高明啊,奴婢就是奴婢,哪裡值得信任?”
“是不是啊牛大伴?”朱見深黑化了。
從現在開始,孤朱見深任何人都不信。
牛玉趴伏在地上,痛哭個不停。
萬貞兒極為聰明,冷眼旁觀,猜出了事中原委。
“請殿下息怒,原諒牛公公吧。”萬貞兒適時開口,為牛玉求情。
她選擇開口時機很好,她很懂朱見深,若朱見深真要趕他走,直接就動手了,不會這麼多廢話。
他無非是想敲打牛玉,所以萬貞兒唱紅臉,給朱見深一個台階下。
“殿下,牛公公素有功勞,此次雖出了些差錯,但總不能一棒子打死吧?要不這樣,先讓牛公公在跟前伺候一段日子,倘若還不舒心,便打發出去。”
朱祁鈺看了她一眼,十分滿意。
他也想打發走牛玉,但走了牛玉,還有誰給他賣命呢?
東宮的人太少了,一個叛徒張敏,一個叛徒牛玉,還有誰可信?
與其都不可信,就以權術駕馭吧。
牛玉叩頭求饒。
“牛玉,這次孤可以不追究,但下次若太上皇再聯絡你,你必須先稟告孤!你要記住,孤才是你的主人,你是孤的太監,不是太上皇的太監!”
朱見深說話的語氣、模樣,顯然在模仿當今皇帝。
“奴婢知錯了!”牛玉痛哭。
“喲?鬨什麼呢都?太子殿下夠威風的呀?”
卻在這時,項司寶慢悠悠進來,入殿行禮後:“奴婢傳皇爺口諭,皇爺傳太子殿下乾清宮覲見。”
噗通!
威風八麵的朱見深沒站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滿臉驚懼。
皇帝還是不打算放過他啊!
……
“拜見陛下!”許彬瑟瑟發抖,凍慘了,渾身僵硬。
但他心裡慶幸,沒隨軍出征,出使瓦剌。
“副使選的怎麼樣了?”朱祁鈺坐在軟塌上,馮孝遞上來一盞薑茶,他喝了口暖暖身子。
許彬神情一窒:“挑選了葉玫和謝宇。”
都是陳循的狗。
“準備準備,明天便出使吧。”
噗通!
許彬趴在了地上:“陛下,請陛下給臣一條活路,臣願意為陛下賣命,求陛下給臣一條活路啊!”
“你還有何用?”朱祁鈺又吃了點東西。
“臣能幫陛下去咬首輔,陛下讓臣乾什麼,臣就做什麼!”許彬淚如雨下。
“咬陳循?你可能還不知道,朕剛把陳循殺了,瞧,朕身上的血就是他的。”
朱祁鈺擦了擦嘴:“去準備熱水,朕要沐魚。”
許彬瞪大了眼睛,陳循被皇帝殺了?
朝堂究竟發生了什麼?
完了!陳循一死,皇帝就要成為真正的皇帝了!
“陛下,臣有陳黨名單,可以幫陛下啊!”許彬迅速抓到活命的機會。
“哦?”朱祁鈺來了興趣。
陳黨陳黨,他知道很多人是陳黨,卻不知道天下官員中有多少陳黨。
“微臣有名單!求陛下寬宥微臣!”許彬嘭嘭叩頭。
“你是怎麼掌握名單的?”朱祁鈺問。
許彬不敢回答,猶猶豫豫。
“送許大使出去吧。”朱祁鈺懶得廢話。
“不要啊陛下,微臣說!”
許彬咬牙道:“是太上皇命令臣搜集名單的!”
朱祁鈺瞳孔一縮:“你就是太上皇埋在陳循身邊的奸細?”
明白了!
難怪太上皇在南宮,卻能對陳循的動作,了如指掌。
朕之前也懷疑過,陳黨中必有太上皇的奸細,卻沒想到是許彬。
陳循是傻的嗎?許彬腦門上都寫著朱祁鎮三個大字,傻子都知道的事情,他為何不設防呢?
這個陳循,對付朕是很有一套,卻次次中了太上皇的算計,是他心裡不把太上皇當成對手?所以忽略了?琢磨不透。
“請陛下恕罪,微臣善於鑽營,投靠了太上皇!”
許彬承認了:“很早之前,太上皇就命令臣,搜集陳黨信息。”
他現在什麼都可以放棄,官位、權勢統統不要了,他就不想去瓦剌,就想當個富家翁,安度餘生。
許彬把知道的一切都說了。
朱見深越聽越心驚,陳黨黨羽近千人,遍布全國,根深蒂固。
幸好,他快刀斬亂麻,殺死了陳循,又沒大搞株連,反而到此為止,現在看來,何其英明啊。
難怪陳循一入宮,就能搞出山東大災來,用山東大災當護身符,逼著朕不敢殺他。
看看陳黨名單,真讓頭皮發麻。
處置稍有不慎,就會天下動蕩啊。
“陛下,臣可以為您賣命,隨時報告太上皇的情報!”許彬豁出去了,為了活命,他連祖宗都能出賣,何況太上皇。
“許彬,你覺得太上皇對朕,還有威脅嗎?”朱祁鈺冷笑。
許彬滾動下喉頭,咬牙道:“陛下,微臣知道太上皇布置在宮中的暗子,還有,在微臣進宮之前,聽說太上皇正在籌備什麼陰謀,極有可能和複辟有關!”
“複辟?太上皇拿你複辟啊?許彬,動動你的狗腦子!哼,你再滿嘴胡話,彆逼朕對你動手啊!”
朱祁鈺懷疑,有人要拿那個秘密興風作浪了。
如今他和胡濙關係降至冰點,還需要拉攏胡濙,讓胡濙給他證明。
唉,皇權和正統性,居然產生了矛盾。
搶奪皇權,就要和胡濙為敵,最好直接殺了他。
維護正統性,必須讓胡濙為他證明。
所以,要掌握好這個度。
難啊。
“微臣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請陛下給微臣機會,微臣一定能打探出來!微臣願意充當陛下的眼睛,盯死了太上皇!”
許彬見皇帝興致缺缺,趕緊道:“陛下,太上皇陰謀造反之心不死,您的皇位就坐不穩啊,請陛下相信微臣,微臣一定把太上皇盯得死死的!”
朱祁鈺樂了:“許彬,至於這麼麻煩嗎?朕賜你刀,你去南宮,解決了太上皇便好。”
許彬直接傻眼了,陛下心之毒,世所罕見啊!
您直接送我九族下地獄,不就完了!何必這麼麻煩?
“怎麼?不敢?”
朱祁鈺臉色漸漸陰沉:“哼!離間天家骨肉,是人臣應該做的嗎?”
“太上皇是朕的親哥哥,朕兄弟怡怡,卻總被你等小人挑撥,才有了兵戎相見的一日!”
“你不是想幫朕盯著太上皇嗎?”
“好!送去淨身房,閹割了,送去南宮伺候太上皇吧!”
“啊?”許彬瞪大了眼睛,磕頭如搗蒜:“陛下啊,微臣對您有用,有用啊!”
“是有用啊,你不是要當朕的眼睛,盯著南宮嗎?當了太監,去南宮伺候,不更合適嗎?”
朱祁鈺似笑非笑:“朕不會讓你孤單的,朝中還有多少太上皇的黨羽?朕都送去南宮伺候,正好你們無聊的時候,還能聊一聊曾經造反的日子!並不孤單!拖下去!”
“陛下,臣願意出使瓦剌!臣願意出使瓦剌啊!”許彬寧願去瓦剌送死,也不想變成太監啊。
“都這麼大歲數了,那東西留著也沒用了,切了就切了吧。”朱祁鈺擺擺手,讓人快拖下去,省著聒噪。
那是切了的事嗎?
那是顏麵啊!
臣許彬死在瓦剌,家人起碼是官宦之家,可我許彬成了太監,家人就成了宦官之家啊!
可皇帝嫌棄他聒噪,把他嘴巴塞上,直接拖去淨室房。
沒過多久,就要誕生一名光榮的太監了。
朱祁鈺沐浴之後,神清氣爽的批閱奏章,心情愉悅。
站起來活動的時候,朱祁鈺照著鏡子:“馮孝,朕怎麼看自己年輕了呢?”
“皇爺本就年輕,您今年還未滿三十呢。”馮孝拍馬屁。
“也是,到了壽辰,剛滿三十,朕仿佛剛剛長大成人,哈哈。”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鏡子中的自己,俊朗帥氣,棱角分明,而且他身材頎長,約莫有一米七八,雖然並不魁梧,卻很高大,也不肥胖,隻是肉有點鬆,顯然欠缺鍛煉。
隻是鏡子照得很模糊,若有玻璃鏡子就好了。
朱祁鈺臭美一番,才讓人撤了銅鏡:“傳張永來,範廣回營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