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朕沒兒子,就要帶著大明去死!士紳的根本是什麼?
“遼東改省後,就在漠北設兩個都司。”
胡豅緩緩道:“以迤都為界,橫向切割成兩半,靠近大明的叫綏遠都司,迤都以北則叫捕魚兒海都司。”
“綏遠這個詞,令人不具有歸屬感。”
王竑道:“此地自古便是胡人之地,對大明歸屬感極低,不如起名漢州都司,以後撤都司改省時,就叫漢州省。”
漢州。
說明此地自古便是華夏領土。
朱祁鈺點頭:“就叫漢州,所有地名,全部改為漢名,所有異族的文字,全部銷毀,建築全部推倒,重新建,不計任何代價!”
“陛下,這裡麵有涉及到了信.仰問題。”葉盛苦笑。
“伊教非華夏宗.教,朕不允百姓信其教!”
朱祁鈺認真道:“禪宗佛教、喇嘛佛教、道教皆是我華夏宗.教,朕知道蒙古人信喇嘛教。”
“既然同根同源,信仰喇嘛教,中樞是支持的。”
朱祁鈺眼珠一轉:“蒙人好戰,統治不易。”
“就從烏斯贜多多請喇嘛,去漠北都司傳教。”
“在草原上,三裡建一座小喇嘛廟,五裡建一中喇嘛廟,十裡建一大喇嘛廟。”
“讓漠北百姓全都信仰喇嘛。”
朝臣一愣。
“陛下是用喇嘛教控製漠北?”葉盛直言不諱。
“禪宗佛教過於溫和,又有諸多限製,漠北諸族不願意受其限製,所以難以發展。”
這也是朱祁鈺一定要控製住烏斯贜的原因。
烏斯贜必然是大明的一部分。
“陛下,一好不如眾好,獨樂不如眾樂。”
葉盛斟酌道:“您用喇嘛教控製漠北,倘若烏斯贜動亂,您如何派兵平定?”
“一旦派兵,其漠北信徒會怎麼想?”
“還有,本來烏斯贜地寒人窮,哀求著歸附大明。”
“一旦有了漠北胡族加成,他們會不會滋生出野心,想脫離大明獨立呢?”
“咱們的兵不適合雪山氣候,沒法在上麵長待,表麵統治,實則放任自流。”
“一旦有變,我大明如何應對?
朱祁鈺認真思考,葉盛說得還真有道理。
“所以,請陛下把佛道同時撒播去草原上!”
“您擔心其教義,那咱們就改其教義。”
“根據漠北諸族的生活習性,改變佛道教義,從佛道之中發展處一脈來。”
“倘若漠北人全信奉喇嘛教,喇嘛的地位必然水漲船高,終有一日難以壓製。”
“可如果,漠北人信仰千奇百怪。”
“漠北永遠是一盤散沙,再也扶不上牆了。”
葉盛娓娓道來。
朱祁鈺眼睛亮起。
朝中重臣,個個老謀深算,偏偏心思不用在正事上,就想著內鬥,隻要能團結一致,大明就是世界最強的。
“好!葉盛你這個辦法好!”
“朕會讓巡捕營延請天下名僧名道,齊聚京中,共編新教義,再創一派。”
“然後令他們各自分出一支來,去漠北立足。”
“不止要用信.仰控製漠北。”
“還要在文化上,消弭蒙古人的存在,化蒙為漢。”
朱祁鈺幽幽道:“令北孔,拆分出二十房來,遷去漠北各個城市,教化漠北。”
“雖設都司,卻和省份一樣,由軍機處直管。”
“諸卿有沒有提議人選?”
漠北畢竟荒涼,把朝中重臣放去,他可舍不得。
王複卻道:“微臣建議揚州知府王恕。”
王恕?
這位是正統十三年的進士,能力顯著,允文允武,是朱祁鈺一直著重培養的人才。
“王恕不錯,但貿然提拔他做都指揮使,怕是會遭人詬病。”朱祁鈺斟酌道。
“陛下,老臣有個人選,可以輔佐王恕。”胡濙忽然道。
“說來。”
胡濙略微猶豫:“坐牢的豐慶!”
朱祁鈺眼睛一眯,這個豐慶,在易儲風波之中,和林聰、葉盛一起力勸皇帝不要易儲。
原主對林聰、葉盛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偏偏把這個豐慶丟進大牢,關到了現在。
因為豐慶言辭激烈,不斷拿景泰帝和朱祁鎮做比較,把原主惹怒了,又殺不得,眼不見心不煩,直接丟進大牢。
“讓他去做王恕的副手?”
朱祁鈺在揣測胡濙的心思。
胡濙不會無緣無故,提出這個人的。
“回陛下,豐慶此人素有清名,為人老持穩重。”
“陛下放權令其治理民務,人儘其才。”
胡濙道:“何況,此人乃罪人,若政績考核不合格,再抓入大牢即可。”
“也對,讓他在大牢裡吃乾飯,不如讓他去給朕賣命。”
朱祁鈺目光閃爍:“貶豐慶為匠戶,封其為漢州都司都指揮同知,梁瑄為都指揮同知。”
“指揮僉事由朝堂擬定。”
胡濙把豐慶放出來,就想扶持朱祁鎮的勢力,製衡皇帝。
皇帝想扶持軍功集團。
文臣就扶持朱祁鎮集團。
梁瑄是梁珤的堂兄。
“捕魚兒海都司都指揮使,朕想調李秉去!”
李秉是非常有能力的,如今宣鎮重建有條不紊進行,又有王來等眾多能臣坐鎮,穩如泰山。
之所以選李秉坐鎮捕魚兒海,是因為這片土地隨時都可能打仗。
必須得讓一個允文允武的人坐鎮才可。
派武將去,文臣不會放心的。
乾脆就讓李秉去。
“俞山和古鏞去做都指揮同知。”
“指揮僉事朝堂來定奪。”
“朕即刻下旨,令天下罪人,填充邊塞。”
朱祁鈺迫不及待。
兩個都司建立後,還要征兵。
所有填充邊塞的罪人,全都打為軍戶,包括歸化的漠北諸族,統統是軍戶,不設民籍。
“五軍都督府的轄區也要更改。”
朱祁鈺認真想了一下:“漢州都司和捕魚兒海都司,就歸後軍都督府吧。”
後軍都督府實力暴漲。
又商議一些小事後,朱祁鈺回乾清宮。
於謙的破天戰功,邸報、報紙爭相報道,朝堂的封賞聖旨發到地方去。
而於謙的府邸,那可真是人滿為患。
於謙功高可封王,養子於康年紀輕輕就得到了侯位,一門雙貴。
而於康的妻家,範廣家也人滿為患。
逼得範家閉門謝客。
範廣鎮守河套,已然功高,小女兒又被皇帝賜婚給於康,登時顯貴無比。
連宮中都將範氏宣入宮中,給予一番賞賜。
牛珍、顧榮等家也被踩爛了門檻兒。
尤其是牛珍家中,牛珍發妻早喪,續弦娶了一個沒過兩年又沒了。
媒婆得知這位牛伯爺家中竟沒個暖心人伺候,恨不得把伯爵府門檻踩破,京中不知多少百姓家女兒,盼望著嫁入伯爵府,當伯爵夫人。
宮外的消息,彙總進入京中。
朱祁鈺會心一笑。
大明爵位還是值錢的。
兩個都司的籌建,需要從各地抽調人才,流程漫長。
朱祁鈺撤薊州鎮,薊州鎮改名玄甲軍,移鎮漢州都司,玄甲軍下設三團營,兵力在五萬餘,鎮守漢州。
再從罪人中征召五萬人,設捕魚兒海軍,李秉任總兵。
他本想令宣鎮北移。
卻被朝臣禁止,一旦兩個都司守不住,宣鎮和萬全都司,就是京師的防線,絕不能丟掉。
而且,長城還要連年加固,不能出現任何鬆懈。
朱祁鈺答應下來。
下令拆分京營,設北營和南營,南營駐紮在原京營,北營則駐紮在懷柔,協鎮萬全都司。
京中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
時光如梭。
六月二十五。
啪!
奉天殿上,朱祁鈺一巴掌把薛瑄奏報砸在禦案上。
“廣西反了!”
薛瑄數次上書,說廣西不穩,他還把張順派去幫助薛瑄。
結果,廣西衛所沒理清,反而給了賊酋侯大狗機會,攻破了梧州城。
殺訓導任璩,擒按察司副使周櫚。
侯大狗造反,四方響應,瞬間聚集起十餘萬,號稱百萬。
並且向雷州、廉州移動,一把火燒了兩座正在建的造船廠!
薛瑄奏報剛送出去,侯大狗就攻克了潯州府。
兩廣動蕩。
“請陛下息怒!”朝臣叩拜。
看完奏章,竟覺得匪夷所思。
侯大狗是瑤民,瑤民造反,無非是地方官壓迫太甚,可他們攻克雷州和廉州乾什麼?燒造船廠乾什麼?
廣西這地方,從正統年間就開始,頻繁造反、動亂。
歸根結底,是官員的壓迫過甚,明人從未將瑤民、侗民等土人當成人,隻把他們當成肥羊,不顧土人死活,往死裡宰。
造反的時機選得也好,方瑛、朱儀、朱永剛到,軍士疲憊,不能一戰的時候,忽然就造反。
星星之火,卻有燎原之勢。
“朕能息怒嗎?”
“內帑花了多少錢,造的船廠,卻被一把火燒了?”
“那侯大狗要乾什麼?”
“要當海盜嗎?”
“燒朕的船廠乾什麼?”
“還把海圖付之一炬!”
“他要乾什麼!”
“不去打潯州府,往山裡麵鑽,卻繞了個圈子去燒造船廠,有病嗎?”
朱祁鈺嘶吼:“還有!薛瑄、陳旺、張順是乾什麼吃的!”
“既然察覺到了造反。”
“那就控製他們,為什麼讓他們流竄出了梧州?”
“一群廢物!”
朱祁鈺大罵的同時。
也在深思,為什麼要燒造船廠呢?
他們擔心朕開海啊。
所以燒了造船廠。
其實燒造船廠不是目的,而是焚燒海圖。
好在朕令宮中抄寫三份,以防宮中的海圖被焚燒。
朱祁鈺莫名想到,紫禁城中經常會發生火災,至今也說不清楚,火災的源頭。
連太宗皇帝都說不清楚,萬一宮中發生火災的話……
朱祁鈺不寒而栗。
朝臣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告訴薛瑄,若潯州府丟了,朕就摘了他的腦袋!”
朱祁鈺厲喝:“傳旨,方瑛總督兩廣,不計一切代價,撲滅侯大狗造反!”
朝臣不敢應聲。
“誰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燒造船廠?”朱祁鈺目光淩厲。
“陛下,這誰說得清啊。”耿九疇苦笑。
“你們不知道嗎?”
朱祁鈺冷笑:“朕都知道的事,你們卻不知道?哼,是怕朕要開海吧?”
此言一出。
群臣臉色急變。
有人想勸諫,但抬眸看見皇帝殺意爆棚的模樣。
登時閉嘴,誰也不敢觸皇帝黴頭。
“令劉震海回市舶司,重建造船廠!”
“所有俘虜,俱打為匠戶,不計生死,為朕重建造船廠。”
“建完了造船廠,全部打死!一個不留!”
“告訴劉震海,造船廠在,他就活;造船廠再被燒,他就去死!”
“允他征兵一萬五水師,給朕盯著,誰敢打造船廠的主意!”
“朕就殺其九族!”
朱祁鈺暴怒。
傻子都看明白了,侯大狗哪裡是造反啊,就是要燒了造船廠,阻止皇帝開海。
關鍵做得太明顯了。
若是侯大狗攻克了數個府之後,再攻克雷、廉二府,也能勉強掩飾。
問題是,侯大狗沒辦法啊。
方瑛率軍駐紮在桂林,陳旺、張順整飭衛所,建廣西軍。
再遲疑的話,隻會被迅速撲滅。
所以,隻能鋌而走險。
甚至,這裡麵有沒有方瑛為了戰功,故意放侯大狗做大的因素呢?
朱祁鈺目光陰冷地掃視群臣:“是不是,朕若說開海,朕明日會不會暴斃啊?”
“會不會!”
“這朝堂上,有多少臟東西,伱們心知肚明!”
“朕已經數次忍讓了。”
“千萬彆逼朕!”
“下一次,朕就殺光你們!”
“跪著!”
“全都跪著!”
“傳旨,明令全國,懷疑是海商,或與海商勾結者,一律誅族!不問事由!不許辯駁!”
“傳旨李震,隨時出兵平叛,任何人都可殺!”
朱祁鈺麵容凶厲:“朕不殺人,明天朕就被殺了!”
“朕沒兒子,能帶著大明去死!”
“誰也彆逼朕!”
朱祁鈺在嘶吼。
誰也沒想到,一點小事,竟觸動了皇帝的敏感神經。
可見,皇帝的心裡是想開海的。
宣宗皇帝、朱祁鎮都想過開海,最後都不了了之,試問哪個皇帝不想攫取海外財富呢?
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鄭和七下西洋,帶回來多少寶物啊。
過了片刻,胡濙顫顫巍巍地聲音響起:“陛下,您是想讓天下板蕩嗎?”
“今日能燒造船廠,明日是不是能在宮中放火呢?”
朱祁鈺喝問:“海圖存放在宮裡,他們能燒地方海圖,難道就不能燒宮中的海圖嗎?”
“朕就在宮中,萬一被燒死了呢?”
“陛下未免杞人憂天……”胡濙苦笑。
朱祁鈺冷笑:“朕杞人憂天?哼哼!”
你們自己品吧。
胡濙隻能退讓一步:“陛下不可因懷疑,就隨意殺人啊。”
“廠衛為了討您的歡心,隻會炮製大案,而不會管人是否清白。”
“請陛下明鑒!”
難道這不是皇帝要的嗎?
“哼!”
朱祁鈺冷笑:“他們能燒朕的造船廠,朕就不能殺他們了?”
沒錯,他就要在南直隸炮製大案。
“陛下,殺人總要講證據的……”
“朕不聽!”
朱祁鈺冷冷打斷:“去傳旨,照做!都跪著!”
他憤憤下朝。
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胡濙沒懂皇帝的操作。
皇帝在整飭天下,但不應該這麼快對南直隸下手的,因為南直隸士紳盤踞最厲害的地方,那也是大明經濟中心。
一旦南直隸崩了,大明江山風雨飄搖。
皇帝不會拿江山開玩笑的。
畢竟隻是燒了兩座造船廠,花錢再建便是。
沒必要炮製大案,瘋狂殺人。
這樣是沒好處的。
皇帝究竟想要什麼呢?
胡濙看向王複,王複垂下頭,看向王竑。
王竑卻看懂了。
皇帝要移民塞邊。
不炮製大案,哪來的罪人塞邊啊。
大明疆域擴大這麼多,塞外卻沒有百姓生存,移民的話,造價太高了,不如用罪人塞邊。
就算有損耗,那也無所謂,反正都犯罪了,與其在漢地浪費糧食,不如去邊境充實人口,死了也沒人心疼。
所以需要炮製大案,批量流放士紳去邊地。
選擇士紳,是因為士紳有文化,對大明有歸屬感,換了農人去,很容易退化成遊牧民族。
如果不炮製大案,強製流放士紳,士紳會買通官府,用農人充數,又回去了。
胡濙一拍腦門,明白了。
皇帝真是……心思叵測!
朱祁鈺剛入乾清宮,就有太監傳信,說胡濙求見。
“宣過來。”
朱祁鈺臉上沒有絲毫怒氣。
侯大狗兩把火,燒出了海商的底線。
他們不允許皇帝分一杯羹。
朱祁鈺看透了時局,才容易應對嘛。
至於侯大狗之亂,他亂不起來,方瑛總督兩廣,兵精糧足,很快就能撲滅。
雖然地方破壞厲害,但也能永絕後患。
趁機把土人中的動亂分子,給一勺燴了。
再把土司給平了,讓廣西變成大明的廣西,而不是土司的廣西。
趁機多殺,然後俘虜的人,全都塞邊。
這時,胡濙進來叩拜。
“老太傅有何事?”
“老臣還是想勸諫陛下,做事當有輕重緩急,不能一味追求快,欲速則不達。”胡濙規勸。
朱祁鈺抬起眼皮子,沒說話。
“雖然於太保打了勝仗,也不能說大明就徹底再無邊患。”
“陛下還須坐穩中樞。”
“陛下想讓士紳填充塞外,可您想過沒有,士紳盤根錯節,讓他們去了塞外,塞外不就成了第二個中原嘛。”
胡濙反向勸皇帝。
皇帝擔心士紳,所以就不建議皇帝移民士紳。
“哈哈哈!”
朱祁鈺大笑:“老太傅先請起,賜座。”
沒錯,皇帝發怒,就是想借機炮製大案,用士紳填邊,不一定非要是士紳,但一定是有文化的。
有文化的人,才不會被落後的製度同化,反而會將文化傳到草原上去,讓草原人快速進入信.仰陷阱裡。
“老太傅你真以為朕擔心士紳?”
朱祁鈺笑了起來:“既然老太傅和朕推心置腹,朕就和老太傅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何為士紳?”
“掌握土地,掌握生產資料,在官場上有人罩著的,就是士紳,隻要皇權不下鄉,士紳就永遠存在。”
“可您想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