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皇太後,乖,當狗才會有富貴!
養心殿。
石璞跪在地上,丟失了權力,人蒼老了不少。
“老臣對陛下忠心耿耿,是太傅冤枉老臣!”
石璞和胡濙各執一詞。
彼此矛盾。
朱祁鈺心中有數,看向他:“京畿雲聚百萬民夫,差點就出事。”
“你沒及時控製事態,也沒及時止損。”
“終究是有罪的。”
“朕也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啊。”
石璞一聽,皇帝這是要啟用他。
“浙江無人督撫,朕想派你出京。”朱祁鈺直截了當。
石璞臉色微變,立刻道:“老臣畢竟犯了錯,若不懲不罰,恐怕無法服天下人心!”
“求陛下,重罰老臣!”
石璞是真不想去啊,浙江可最難督撫。
朱祁鈺眯著眼睛:“不願意去浙江?”
“老臣絕對不是,老臣確實有罪,有罪便當罰。”
石璞敢說什麼?
“而且老臣不願意被閒置在家,想為國朝做事!”石璞磕頭。
“有罪沒罪,朕一言定之。”
朱祁鈺目光淩厲:“朕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了嗎?”
“老臣明白。”
石璞知道,不去也得去了。
南直隸、浙江、半個江西是江南士紳盤踞的老巢,彆看皇帝在京師喊打喊殺的,聖旨在江南未必管用。
他這個工部尚書,去了江南,怕也是一場笑談。
“你去浙江,為朕清查浙江。”
石璞隻能應答。
“不必擔心,最晚後年,朕會巡幸南京,為伱撐腰的。”
“近來許貴身體好轉,朕打算派他做浙江軍總兵,為朕重整浙江衛所。”
“調禮部侍郎鄒乾和成安侯郭晟,去為朕掌浙江備倭軍。”
“鄒乾是有能力的,能文能武,郭晟是勳貴,為人還算老實聽話。”
“再調郭璟、新昌伯唐定入浙江軍做副總兵。”
“令郭璟從京營中調五千人,隨你入浙江。”
朱祁鈺看著石璞:“夠不夠?”
“陛下垂愛之心,老臣感同身受。”石璞磕頭謝恩。
他沒敢問皇帝要乾什麼。
浙江是第二難督撫的省份。
南直隸由張鳳去督撫。
他石璞本可在京中做舒舒服服的工部尚書,結果卻被踢去了浙江。
“在浙江,有困難可向南直隸求救,李震隨時能馳援浙江。”
“若軍中有變,你要寫密旨給朕。”
“等待廣西蠻兵入駐江南,你再行動便是。”
朱祁鈺叮囑一番。
便打發走了。
天下省份,皆從中樞派去督撫。
犁清了地方,天下也就抓在手中了,也該全力發展大明了。
朱祁鈺站起來:“去仁壽宮。”
孫太後剛收到口諭,就收到皇帝駕臨的消息。
仁壽宮宮人有些緊張。
“緊張什麼?按部就班便是!”孫太後嗬斥一聲,然後仔仔細細的品嘗茶點。
朱祁鈺從正殿進入,恭敬見禮。
他發現孫太後麵龐紅潤,嘴角抿著笑,看得出心情是不錯的。
“陛下可要用點心?”孫太後指了指碟子裡的精致糕點。
“朕用過了。”
孫太後點頭。
咀嚼的時候,孫太後用寬袖擋著嘴,這是禮。
朱祁鈺也不看,坐在床桌的右側:“還未謝皇太後出手相助。”
孫太後放下糕點,喝了口茶水,才緩緩道:“小事罷了,聽說兩位張太妃,都追隨兩位先帝而去了?”
“太妃住在慈慶宮多年,仍與青燈古佛為伴,可謂心誠。”
“吊著一口氣不過是為了太宗皇帝、仁宗皇帝祈福罷了。”
“追隨而去,也是人之常情。”
朱祁鈺說的是湯太王妃的事情。
孫太後輕輕點頭,看了眼伺候的宮人:“都下去吧,哀家有些體己話要和陛下說。”
她是懂事的。
朱祁鈺不好開口,畢竟要維持體麵。
“陛下,如今後宮裡有四個嬪妃懷孕。”
“都是哀家的孫兒,哀家便免了晨昏定省,讓她們安心養胎。”
“哀家事務繁忙,也不便去探望。”
“陛下切莫挑理才是。”
孫太後撿好聽的話說。
皇帝能讓她去看孕婦才是怪事。
“皇太後有心了,等誕下嬰孩,朕第一時間抱來讓皇太後瞧瞧。”朱祁鈺笑道。
你是想氣死哀家不成?
孫太後側目看向朱祁鈺。
朱祁鈺卻在笑,慢慢轉過頭,四目對視,悠悠道:“如今宮外並不安寧。”
“有個什麼勞子的江左盟,在京中興風作浪。”
“攪得前朝不得安寧……”
話沒說完。
“陛下,朝政之事哀家不感興趣,也不敢去聽。”孫太後端起茶水,輕啜一口。
“此事涉及到先帝埋下的暗探,所以說給皇太後聽。”
“朕來此叨擾皇太後。”
“就是想皇太後將暗探名單給朕,朕一並拔除,還天下安生。”
朱祁鈺見宮人全都出去,直截了當。
孫太後放下茶杯的手一抖。
幸好殿門是開著的。
她害怕被皇帝折磨。
“先帝所做之事,從不和哀家商量,哀家從何而知啊?”
孫太後麵露苦笑:“若陛下不信,可令人搜宮!”
“皇太後,不至如此。”
朱祁鈺笑著擺手,連說嚴重了:“皇太後既然不知,朕便能理解。”
“但請皇太後下一道口諭,讓漠北王把名單交給朕。”
“自此安生。”
孫太後瞳孔一縮!
原來皇帝打著漠北王的主意!
他敲打完了宗室,敲打完了勳臣,敲打完了文臣!
下一個,就是漠北王嗎?
讓他認清自己?不要再垂涎皇位?
“陛下,這偌大的大明,真的就沒有你親哥哥的容身之地嗎?”孫太後眼淚流了下來。
“在皇太後眼裡。”
“朕就是刻薄寡恩之君嗎?”
“連親哥哥都容不下嗎?”朱祁鈺反問她。
孫太後卻不理他,任由眼淚滾落:“哀家在宮中苦苦支撐,不就為了讓他能安安穩穩地活著嗎?”
“陛下!”
“如今你富有天下,子嗣又臨近誕生。”
“沒人能搶走你的帝位!”
“為何不能給你的親哥哥,一處安身立命之所呢?”
孫太後實在高明。
皇帝要名單,她跟皇帝談親情。
風馬牛不相及。
“皇太後誤會朕了。”
朱祁鈺拿起茶杯,打開蓋子,卻沒喝:“朕隻是想要名單罷了。”
孫太後閉上眼,絕望而笑:“陛下又要發瘋嗎?又要逼哀家給你跪下嗎?啊?”
壞了!
中算計了!
朱祁鈺下意識看了眼殿門。
殿門開著呢。
若皇太後給他跪下,他的名聲就徹底毀了,好陰損的毒婦啊!
朱祁鈺猛地看向她,壓低聲音嘶吼:“皇太後,你在恐嚇朕嗎?”
孫太後癡癡而笑,鳳眼斜瞄著他:“哀家敢恐嚇陛下嗎?”
“您是大明的皇帝,是景泰大帝!”
“哀家算個什麼東西?”
“不過是丈夫死了的寡婦罷了,被庶子欺淩的嫡母罷了!”
“哀家不是你的生母,所以你才肆意侮辱哀家,好啊,這次又有什麼新花樣?”
孫太後慢慢站起來,作勢要跪下:“哀家陪你玩!”
朱祁鈺趕緊拉住她,整張臉冰寒冰寒的:“皇太後小心一點,莫要摔倒!”
孫太後卻朝著他笑了:“若這時,哀家叫出聲,陛下會是什麼下場?”
朱祁鈺心虛地看了眼門外。
她真叫出聲,可就黃泥掉褲襠了。
這婦人實在狠毒!
“那你能得到什麼?”
“若醜聞傳出去,你必死無疑。”
“而漠北王,也會陪你而去!”
“你能得到什麼呢!”朱祁鈺急了。
孫太後笑得很得意:“陛下怕了?”
旋即,收斂了笑容,惡狠狠道:“哀家能得到尊嚴!”
“朕何時不給你尊嚴了?”朱祁鈺後悔了,就不該開著門,否則她已經跪下求饒了!
孫太後卻盯著他。
“朕給你太後尊榮,又給你太後權柄,哪裡不給你尊嚴了?”朱祁鈺額頭冒汗。
“陛下急了!”
“陛下真的急了。”
“哀家還是第一次看到陛下如此著急呢!”
“哦,不是第一次,上一次是哪一次呢?你跪在哀家麵前,求著哀家,不要喝那碗湯,是嗎?”
孫太後臉上的笑容在擴大。
憋在胸中的那口氣,正在紓解。
朱祁鈺目光淩厲,卻轉瞬消失不見:“皇太後是朕的嫡母,朕著急嫡母,是很正常的呀。”
“咯咯咯!”
孫太後臉上洋溢著得意:“陛下還要名單嗎?”
“不要了!”
朱祁鈺想鬆開她,但這個毒婦,竟然下墜著身體,隻要朱祁鈺鬆開,她就跪在地上。
偏偏從殿外看,二人形態曖.昧。
真是解釋不清了!
孫太後計謀得逞,嘴唇翕動:“跪下!”
“什麼?”朱祁鈺沒聽清楚。
“哀家讓你跪下!”
朱祁鈺仿佛一直都沒看透這個婦人。
做事不經過大腦,想一出是一出。
“你讓朕給你跪下?”
“哀家是你的嫡母,兒子給母親下跪,有什麼錯嗎?”孫太後就想拿回尊嚴。
“有你這樣不知檢點的嫡母嗎?”
朱祁鈺雙手托著她:“有讓庶子托著的嫡母嗎?你起來!”
孫太後卻笑容燦爛:“哀家不起來,除非你給哀家跪下。”
“做夢!”
朱祁鈺眸光一厲。
孫太後卻揚起臉:“打呀!”
“打你的嫡母,打當朝皇太後!”
“讓殿外伺候的宮人都聽聽,讓天下臣民都看看!”
“這就是大明的皇帝,如此不孝!”
孫太後怡然不懼。
“朕怕了你了。”
朱祁鈺悶哼:“朕給你跪下,可以,但朕跪一次,就讓漠北王跪一輩子,你信不信?”
孫太後唇角一緊,手攥起拳頭,又鬆開。
“那又如何?”她兀自強硬。
“不能如何?朕能讓他死,也能讓你的孫兒全死了!”
朱祁鈺目光森然:“還有常德,也會沒命!”
“到時候朕讓你一個人,住進慈慶宮裡,滋味如何?”
慈慶宮是奉養太妃的宮殿。
孫太後臉色微變,還猶豫不決。
“起來!”朱祁鈺低吼。
孫太後慢慢站起來。
朱祁鈺往殿外瞧了一眼,確定沒人,才鬆了口氣,想喝茶壓壓驚,剛拿起來又放下。
他看了眼孫太後喝過的茶,直接調換。
才喝了一口。
“陛下可真謹慎啊,哀家能在自己宮裡給你下毒不成?”孫太後冷笑。
嘩啦!
茶碗裡剩餘的茶水,全都潑在孫太後的臉上。
孫太後神色一驚:“你、你敢?”
泡軟的茶葉,貼在臉上。
茶水灑入發髻裡。
狼狽至極。
“賤人!”朱祁鈺把茶碗丟在桌上。
孫太後作勢站起來,就要跪下。
“你敢跪,朕就賜漠北王死!”朱祁鈺厲喝。
孫太後剛扶著桌站起來,又頹然坐下。
朱祁鈺又想喝茶。
指了指那碗沒動的茶:“你喝一口。”
“你這麼怕,就不要喝嘛。”孫太後氣樂了。
“朕讓你喝,你就喝!賤人!”朱祁鈺肝火大動。
“陛下罵哀家是賤人,卻還要喝哀家喝剩下的,不諷刺嗎?”孫太後輕輕喝一口,放在桌上。
“哼,諷刺朕嗎?”
朱祁鈺看了一眼:“再喝一口,喝大點口。”
“陛下如此鼠膽,怎麼統治天下?”孫太後怪笑。
“朕能統治你,統治漠北王,統治常德,還不夠嗎?”朱祁鈺反唇相譏。
“陛下隻能窩裡橫嗎?”
孫太後喝完一口,往茶裡吐了口口水。
朱祁鈺一陣惡心:“你全部喝掉!”
孫太後也犯惡心,拿起茶杯,嘩啦啦倒在地上,把茶碗丟在桌子上,胸口起伏。
“朕讓你把地下的茶湯舔了呢?”
朱祁鈺話音未落,孫太後就要蹲下去,真的舔。
“打住!”
孫太後算抓住皇帝的小辮子了。
歪著頭挑釁地看著他,哀家不要臉了,你又能如何?
該死的門。
怎麼就沒關呢!
“皇太後,朕是想跟你和平相處的。”
朱祁鈺有些渴,吞了口吐沫,潤潤嗓子:“把名單交出來,你繼續做你的太後,朕不再踏入仁壽宮。”
“嗬嗬,這樣的傀儡,當著有什麼意思呢?”孫太後將臉上一片一片的茶葉撿下來,丟在茶碗裡。
“朕當了七年傀儡,不也過來了嗎?”
朱祁鈺眸光便厲:“七年來,你是如何對朕的?朱見濟是怎麼死的,你這麼健忘嗎?”
“你能當狗,哀家也能嗎?”孫太後鳳目瞥著他。
朱祁鈺冷笑:“那你沒當嗎?”
登時,孫太後氣息不穩,作勢要大叫出聲,毀了皇帝。
“皇太後,咱們像小孩子一樣爭辯,是沒用的。”
“朕隻拿到朕想要的而已。”
“你給朕,朕自然就走了。”
朱祁鈺目光幽幽,看著殿外的天空:“否則,朕確實不敢對你怎麼樣,但漠北王就要遭罪了。”
“你敢!”孫太後厲吼。
“朕有什麼不敢的?”
朱祁鈺扭頭,森然地看著她:“那個什麼江左盟,要謀朝篡位,背後是誰,還用朕說明白嗎?”
“朕隻要名單,沒有罰他,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你要記住了,你還當太後,是因為朕,不是他!”
“他隻是親王!”
“從他那論,你最多是個王太妃。”
“湯太王妃的輩分高不高,什麼下場?”
“常德,隻是郡主罷了!”
“天下有多少郡主,就這次被強遷入京的有多少郡主?”
“你想讓常德變成那樣?”
“你們的富貴,都來自於朕!”
朱祁鈺狀若吃人:“可你非但不感恩朕,還和他同謀害朕?你還要什麼尊嚴?你配嗎?”
孫太後麵露驚恐。
當年迎立朱祁鈺登基,就有這一層考慮,她還是皇太後。
可讓親兒子登基,她還是太後,比現在更尊貴!
“你這五十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嗎?”
“腦子都不如個三歲小孩?”
“他做的那些事,就差直接告訴朕,是他乾的了!”
“在朕臨死之前,一定會帶著他走的!”
“到時候,便宜了誰呢?”
“宗室裡的誰,你看看誰登基,還能讓你當太後?”
朱祁鈺叱罵她:“你個蠢貨,幫著彆人害朕?有腦子嗎?”
孫太後抿了抿唇。
“哼,你說說,周王登基能尊你當皇太後?”
“還是淮王登基能啊?”
“宗室哪個王登基後,還能尊你當皇太後?”
“隻有朕,才能敬著你,給你現在的富貴!”
“換了彆人,你就得討飯吃!”
朱祁鈺冷喝:“也許,你還有幾分姿色,能給新帝一點彆樣的感覺呢。”
“你,你豈敢如此辱罵哀家?”孫太後大急。
“既然知道,你還敢算計朕?”
朱祁鈺死死盯著她:“動動你那豬腦子,朕和朱祁鎮廝殺,能便宜誰?先帝還有兒子嗎?”
“尚有孫兒……”孫太後怔怔道。
“你哪個孫兒能尊崇你?”
“人家沒有母親嗎?”
“太子的母親周氏,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心裡沒數嗎?”
朱祁鈺打破她的美夢:“信不信,周氏得勢,第一個殺的人,就是你!蠢貨!”
孫太後靠在軟背上,眼神迷茫。
“隻有朕才需要你。”
朱祁鈺長舒口氣:“等皇子誕生,朕的皇位穩固,自然要給你百年富貴的!”
“朕活著一天,就得敬著你、尊著你一日。”
“死後也是極儘哀榮,和先帝合葬,受後代世代供奉。”
“誠然,朕說話不好聽。”
“但你是朕的嫡母,朕雖非你生,但也要永遠尊崇著你,這是禮法啊。”
“有朕在,天下所有婦人,都要聽你的。”
“如此權力,難道你真舍得放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