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cass=”ntentadv”“一半陳糧?”歐信訝異。
“肯定是廣州府那邊做的手腳。”
意思是,從廣州府庫出來,賬上批全是新糧,結果新糧被換掉了一半,這筆錢就公然進了某人的口袋。
剩下的一半,是給肇慶府分潤的。
但林灝狠啊,全都貪了。
正常他分潤不了多少,畢竟得給歐信留一點貪頭。
最後將新米和陳米混一起。
軍隊當中也是層層貪汙,到了底層兵卒嘴裡,估計就剩一碗粥了。
但是,皇帝數次下旨,必須給兵卒吃飽,軍中不容許貪腐。
他歐信是想爭功的,不是想多摟錢,他家也不缺錢。
所以他是一分不動,軍中自然無人敢動。
上麵不動,下麵動了,那就是找死。
上下一起貪,才是真貪。
歐信點頭:“都有哪些地主參與了?”
“還沒查實,但肇慶、高要、四會、新興、高明幾個縣的地主,全都參與了。”
和維問他:“非這麼麻煩乾什麼?要麼抓,要麼上書給陛下便是。”
“不行,陛下遠在京師,鞭長莫及。”
歐信冷笑:“再說了,這點小事何必叨擾陛下?”
“你想怎麼辦?”和維問。
“你累不累?”
和維苦笑:“能不累嗎?天天走,腿都細了。”
“哈,看你這麼能說,就是不累嘍?”
歐信嘴角翹起:“抓賊抓臟,今天晚上就行動,你來指路,本官親自率軍,清洗肇慶!”
“啊?”
和維被嚇到了:“現在就清洗肇慶?是不是太早了?”
“陛下如此厚愛,本官當如何報之?”
歐信厲聲道:“陛下要這天空郎朗乾坤,那歐信就是陛下的馬前卒,百死不屈!出征!”
他立刻出帳,點齊兩千人。
之所以選兩千人,是因為二十萬大軍沒有兵器啊。
朝堂明顯在防著土人。
不給土人足夠的裝備,隻給配備狼筅。
廣西軍中全是這樣,漢兵則有火銃和腰刀,土人則隻有狼筅。
歐信挑出兩千精銳,一半土人。
騎馬出營。
歐信把肇慶府知府、同知、通判、推官等人灌醉的好處來了,騎兵出營,沒人阻撓。
和維挑的最近的黃家。
肇慶有三大姓,最大的就是黃家,其家出過兩個進士,最大的官做過侍郎。
黃家的土地,綿延肇慶、高要、四會三縣。
生意更是彆說了,不會小的。
但黃家乃書香門第,其家有兩個舉人,十幾個秀才。
還在縣城,開了書堂。
資助貧寒學生。
其實,就是投資有能力但家境貧寒的生員。
如果考中舉人,就會把嫡女嫁給他,招其為婿;若是秀才,就將旁係嫡女嫁給他,總之要變成自己人。
這都是地主老財掌控話語權的老套路了。
嘭!
歐信率兵,踹開黃府的大門。
此地叫黃家鎮,毗鄰肇慶和高要,依水而建。
騎兵闖入宅子。
明火執仗的家丁被嚇到了。
本以為是強盜,卻發現都穿著官府。
這年頭,兵卒和強盜無異,兵卒走到哪裡,禍害到哪裡。
黃家家丁以為歐信是索財的。
號召起人,阻攔兵卒。
“都殺了!”
歐信懶得廢話。
火銃手開銃,弓弩射箭。
轉瞬就有上百人倒在血泊裡。
這是正規軍啊!
家丁臨死前,眸中閃爍著哀嚎。
而銃聲嚇到了黃家人。
歐信派人進去抓。
黃老爺滿臉懵逼,被兵卒從屋子裡拖出來。
“咱們抓幾個黃老爺了?”歐信跟和維打趣。
廣東姓黃的多。
“朋友,在下舉人黃玨,您是哪年舉人?”黃玨看見院子裡的血,觸目驚心。
“本官是代廣東參將,歐信!”
歐信冷冷道:“彆套近乎,不是你朋友!”
同一年的考生,會彼此稱之為朋友。
黃玨臉色一變:“歐、歐參將?”
“知道本官?”
歐信下了馬,把馬鞭彆在褲腰帶上,一把抓起黃玨的頭發:“那你該知道,本官是來乾什麼的?”
“晚生不知道!”黃玨是舉人,但也怕如土匪似的兵卒啊。
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啪!
歐信後退幾步,抽出馬鞭,狠狠一鞭子抽在他的臉上:“最後給你個機會,自己說,本官為何來此?”
黃玨臉上出現一道鞭痕,痛得直咧嘴:“大人是朝廷命官,如何能夜闖家宅……”
“啊!”
他話沒說完,一個青年被一銃射殺。
那是黃玨的兒子。
黃玨身體一軟,趴在地上:“大人饒命啊!”
“說!”
歐信再次舉銃,這次對著黃玨:“最後一次機會,想全家死絕嗎?”
“是陳米的事!”
黃玨全都撂了。
他家用陳米,換了新米。
“但都是我家買的,一分錢都沒少了官府啊!”黃玨言下之意,是林灝貪了。
“糧倉在哪?”歐信問。
“那是我家的糧食……”
嘭!
銃響了,黃玨瞪圓了眼睛,胸口被打穿了。
人倒在血泊裡。
“誰回答,誰活!”歐信膽子大得很,皇帝給他的兩個字,就是讓他在廣東鬨,儘情地鬨。
江西是半個江南,又不近海,最多是和海商勾連。
但廣東可就不一樣了。
廣東就在海上。
皇帝放任歐信去鬨,就是讓廣東亂,把海商都引出來,全都殺光!
廣東軍將銃口對準了黃家人。
立刻有人吐口了。
“派個人回去,按照他們說的,把糧食拉走!”
歐信看了眼黃家人:“至於他們,全都押入軍營,不許殺戮!”
他則去第二家。
這家姓陸,主要靠經商起家的。
照貓畫虎。
照葫蘆畫瓢。
他不管其他,隻負責將新米運回營地,然後留下供狀。
至於其他的,他一概不查不問。
一個晚上,端了十幾家士紳。
大清早,肇慶就亂了。
“你說什麼?”林灝還沒醒酒呢,就聽到晴天霹靂的壞消息。
歐信派兵挨家拷問新米。
“完了!”
林灝隻覺得天昏地暗,這是徹底完了。
不管歐信會被如何處置。
他的官帽子肯定保不住了,依著皇帝的狠辣,他估計會被誅九族!
“大人,不如鋌而走險!”通判楚珍是他的心腹。
林灝腦子懵懵的。
“大人,中樞追查下來,您怕是要完了。”楚珍是紹興人,算是林灝的師爺,稍加運作之後,當上了正六品通判。
林灝渾身一跳:“楚先生,陛、陛下會誅了我的九族嗎?”
“下官也逃不掉!”楚珍神情恐懼。
“那該怎麼辦?”
“鋌而走險!”
楚珍麵露狠辣:“截殺歐信,再給布政使大人送禮,求侯大人幫忙遮掩下來。”
“截殺歐信?那歐信手裡有二十萬大軍啊,誰能為咱們賣命?”林灝覺得,他隻有死路一條了。
“未必!”
“你快說,彆兜圈子了!”林灝大急。
“大人,海朗所千戶和您有姻親呀。”
沒錯,海朗所千戶莊芳,娶了他的堂妹,算是他的妹夫。
“遠水解不了近渴,莊芳在海朗所,就算現在傳信過去,幾天才能來?”
林灝搖頭:“可否動用府軍?”
“大人,城中軍隊皆知歐信是朝廷命官,誰敢殺他?”
楚珍卻道:“大人,其實莊芳在爛柯山。”
“什麼?”
林灝吃了一驚:“莊芳豈敢擅離職守?這是掉腦袋的事啊,他為何去爛柯山?”
“大人,現在就彆問這麼多為什麼了,就看您想不想孤注一擲了?”
楚珍的話,十分具有煽動力。
“本官橫豎都是死,沒有選擇了,就按照你說的,去調莊芳……”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說動莊芳,讓莊芳率兵攻殺歐信!”楚珍讓林灝寫了封親筆信,又拿走了知府官印。
林灝心煩意亂。
他把腦袋紮進水缸裡,過了好半天,才拿出來,讓自己清醒過來。
莊芳為什麼會在爛柯山呢?
爛柯山在新江以南,距離肇慶很近。
楚珍為什麼攛掇他殺官造反呢?
楚珍到底要乾什麼?
林灝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楚珍一個勁地幫著歐信勸酒,還和歐信勾肩搭背;而用新米換陳米的主意,也是楚珍出的。
到底怎麼回事?
而在城外。
歐信一個晚上沒睡,整個人神采奕奕。
他一馬當先,踹開一座府門。
和維卻拉住歐信,道:“歐兄,你是整隻軍隊的靈魂。”
“萬一出現什麼事情,整隻軍隊就徹底亂了。”
“所以你不應該身先士卒,而是要躲在中軍之中,發號施令。”
“這才是為將之道。”
和維拿夏侯淵舉例:“曹魏名將夏侯淵,就是戰戰身先士卒,結果戰損於戰場之上。”
“現在打仗,已經不需要將軍衝殺了。”
他苦口婆心。
但歐信聽不進去:“哈哈,兄弟血裡來血裡去,已經習慣了,閻王爺可不敢收兄弟的命。”
歐信沒當回事。
率軍進去。
新江以北,士紳都抓了。
新糧也找回來了。
這是爛柯山下的韋氏。
在肇慶府,韋氏十分神秘,沒有人知道韋氏是做什麼生意的,但其家之富,號稱是肇慶第一富。
新江到倉步水,所有土地,全姓韋。
家主韋傑,不入仕途,卻是知府大人的座上賓,連廣東布政使都得給他三分薄麵。
這樣一個商業巨擘。
在大明非常罕見。
可能因為韋氏太低調了,皇帝強征天下商賈入京,這個韋氏隻是派了個偏支入京,本族沒去。
朝堂還不知道,可謂神通廣大。
韋氏狡兔三窟,歐信打破了四個鎮子,攻克十二個府邸,還是沒找到這個韋傑。
而韋家家丁戰鬥力強大,全都悍不畏死。
咻!咻!咻!
闖入這宅子的瞬間。
無數道箭弩,瞬間就把歐信騎乘的駑馬射成了刺蝟。
歐信腿部中箭。
但箭矢不停,哪怕歐信掛在戰馬後麵,用戰馬擋住箭矢,還是有無數箭矢紮過來。
一道箭矢,從歐信藏身那麵射過來。
歐信餘光掃到,想躲,但對麵的箭雨過於猛烈。
若翻身過去,會被瞬間射成刺蝟。
他無路可退。
也躲閃不及。
嗤!
箭矢破胸,鮮血殷然。
“和兄!”歐信瞪大了眼睛。
沒想到,千鈞一發之際,和維忽然衝過來,幫他擋了一箭!
是和維,幫歐信擋住了箭。
“彆動,我幫你擋著!”和維聲音斷斷續續。
咻咻咻!
無數道箭矢,瞬間把和維射成了刺蝟。
“歐兄,要以自己安危為重,你是帥,不是將,不能身先士卒!”
“記住了,不要打蠢仗,要以自己的安全為重!”
“廣東不能沒有你歐信,你死了,兩廣就會大亂,破壞容易,建設難,廣東不能亂!”
“有人設計殺你,說明他們怕了,你已經觸動了他們的利益……”
“歐兄,堅持下去,不要愧對陛下知遇之恩!”
和維斷斷續續道:“大明可以沒有和維,但不能沒有你歐信!”
“你、你有朝一日見到陛下,告訴陛下,我和維對得起陛下,對得起大明!”
“我……死得其所!”
和維沒了氣息。
但是,人卻還站著。
為歐信擋住無數箭矢。
歐信眼珠子血紅血紅的:“來人啊!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從未有過的憤怒,衝昏了歐信的頭腦。
歐信整個人狀若瘋狂。
噗通!
戰馬摔倒,他順勢一滾,躲開了戰馬軀乾,否則他會被砸成肉醬。
歐信抽出腰刀,左右開弓,擋住箭矢。
他實在太輕敵了。
因為天太熱,沒有穿鎧甲。
又是第一個踹開府門,身先士卒。
為了爽,他不顧自身安危。
將廣東置於水火之中,他真是蠢啊!
結果,敵人就利用他輕敵的弱點,借機射殺他!
“和兄,和兄!”歐信看見仍在站立著的和維,淚水不止地流。
他狠狠扇自己兩個耳光!
都怪自己不聽勸!
自己蠢!才中了計!
“參將大人!”
屬下來報:“射箭的都是蒙麵人,已經撤走了。”
“都跑了?”歐信雙目充血。
“回大人,沒有活口,活著的都跑了!”
歐信死死咬著牙:“好啊,有人要殺我歐信,我歐信就在這裡等著,看誰敢殺我!”
他慢慢撫平和維的眼睛,讓他閉上。
“和兄,汝妻子吾養之。”
“你說的對,本官已經觸動了他們的利益,本官查對了!”
“本官必以死報君恩!”
“當吾麵君時,必告訴陛下,你死前的壯舉。”
“你的仇,欲窮碧落下黃泉,我歐信誓報之!”
歐信站起來,不顧腿上的傷:“把這宅子裡的人,都給本官抓出來,一個一個審!”
他眺望直聳入雲的爛柯山。
“查,一查到底!”
而在肇慶,林灝聽說歐信從大營調兵,率兵三萬餘,加速清理爛柯山附近農莊。
一聽爛柯山,林灝渾身一跳。
“發生了何事了?”
“聽說是和維死了,為救歐參將死了。”
林灝臉色一白,完了,三萬大軍啊,越是土人越可怕。
土人可不管誰的死活。
他們隻想搶奪。
說明歐信已經震怒,不顧肇慶府士紳的死活。
莊芳派人伏擊歐信的秘密,怕是也瞞不住了。
爛柯山。
過了三天了,歐信卻再也沒笑過。
他一直在喝酒。
醫者勸他不要喝酒,喝酒傷身,不利於傷口愈合。
但歐信不聽。
他整個人十分頹廢,眸裡充滿殺光:“韋傑呢?”
“回大人,還未抓到!”
“所有韋家人,全都給本官抓住!抓過來,本官親自審!”
歐信站起來。
親兵要攙扶他,他推開親兵。
一瘸一拐走到後宅。
好好的大宅子,前堂還算正常,後宅卻充滿了淒厲的慘叫聲,完全形成一個刑場。
裡麵都是在韋家勢力範圍內,抓到的人。
“說,韋傑在哪?”
他在韋家的宅子裡遇襲的。
而那座宅子裡,還是個空宅,說明這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陷阱。
為了這個陷阱,他們用了十二個宅子,給歐信製造一個假象,故意引歐信上鉤。
這個宅子姓韋,必然和韋家脫不了乾係。
他不在乎自己被刺殺。
但和維死了!
為救他而死,他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你小子嘴巴夠硬啊。”
歐信看著一個年輕人,但這人黑瘦黑瘦的,身上一股子海腥味,像是在海上討生活的人。
“本官再問你一遍,韋傑在哪?”歐信又問。
“嘿嘿!”
渾身都是傷的年輕人,卻衝著歐信露出一抹怪笑,然後一口血痰,吐在歐信臉上。
歐信直接烙鐵烙他。
他卻不停在笑。
絲毫不在乎。
這是亡命之徒,韋傑家裡,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不止一個,狡兔三窟,從很多宅子裡,都抓到這樣的人。
恰恰說明,這個韋家有問題,有大問題。
“真是硬漢啊!”
歐信也樂了:“對付你這種硬漢,本官也很有心得。”
他不是不會折磨人,而是不屑於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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