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下,提起毛筆,按照最新情報來重新分類卷宗。
這些都是絕密情報,剛從朝鮮傳來的。
有些情況,和卷宗上記載的不一樣,還要改正卷宗內容。
因為絕密,隻能他自己來做。
他剛要把卷宗打開,卻發現阮敏還沒走。
“寺卿大人,禮節之事暫且不談。”
“能否請人修補門窗?”
“京師寒冷,門窗漏風。”
“王子殿下已經凍感冒了。”
“所以請寺卿大人通融通融。”
阮敏隻能放低姿態。
大明打贏了瓦剌和韃靼,武力強大,人自然也硬氣了。
他阮敏忍了。
問題是他們必須下榻四夷館,門窗又是四夷館的,他們是不準修補的。
隻能求齊政通融通融。
“此事不歸鴻臚寺管,你們去找太常寺吧。”
齊政不耐煩地把人趕走。
然後繼續工作。
而在太常寺,蔣守約看見阮敏又來了,十分不耐煩道:“本官不是讓你去找鴻臚寺了嗎?”
“大人,下官想請您修補一下門窗,這是修門窗的費用。”
阮敏學乖了。
送上一隻金戒指。
蔣守約卻嚇得跳起來:“你要乾什麼?要賄賂本官?”
“這是修補門窗的費用。”阮敏陪著笑。
“快收起來。”
蔣守約眺望門口,看見有人行走:“你們可給本官做個見證呀,本官可什麼都沒收呀。”
阮敏懵了,大明官員不就擅長吃拿卡要嘛。
怎麼對金子畏之如虎呢?
難道是嫌少?
阮敏看了眼外麵路過的兩個官員,難道還得都送?
太貪了吧!
“阮外使,此處是大明!”
“不是你們安南!”
“把你們那一套都給本官收一收!”
蔣守約怒斥:“修門就直說,何必拿這些醃臢物侮辱本官呢!”
阮敏都懵了,您什麼時候這麼清白了?
上次我可送了你塊超大翡翠,您樂得合不攏嘴,忘了?
“外臣知罪。”阮敏沒搞懂蔣守約唱哪出。
“就修門窗的事?”
“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
蔣守約重新坐下,繼續看臓文:“本官政務繁忙,若無要事,不要叨擾本官。”
大明官員怎麼這麼忙了?
“敢問蔣大人,外臣等何時能麵君?”
阮敏受安南皇帝之命,進貢兩頭大象。
其實就想和大明重新修繕關係。
大明打敗了瓦剌和韃靼,宗主國又強大了,安南自然要當好舔狗。
其實安南這隻舔狗,拿回大明交趾之後,就已經不聽話了,開始四處攻伐大明附屬國,不把大明放在眼裡。
如今這隻脫韁的狗,想重新投入大明懷抱。
“陛下政務繁忙,無暇見爾等,有何事就去和鴻臚寺溝通便可。”
蔣守約一邊看,一邊寫著什麼。
阮敏是看不懂,反正不是漢字。
“吾等不著急回,可等陛下有閒暇時,再宣詔外臣等即可。”阮敏降低姿態。
蔣守約抬頭皺眉:“聽不懂人話嗎?”
“區區安南使者,哪有資格麵見陛下?”
“鴻臚寺就足夠溝通了。”
“無事快走吧。”
“彆打擾本官辦公!”
阮敏滿臉懵:“蔣大人,吾等送祥瑞於陛下,想當麵呈送君上,求大人寬容寬容。”
啪!
蔣守約放下毛筆:“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什麼祥瑞,就幾頭破大象,也想誆騙陛下?”
“活得不耐煩了!”
“來人,亂棍打出去!”
“以後不許他進來!”
蔣守約怒了:“都滾!”
你當本官和你們安南官員一樣無所事事呀?
臓文要是鑽研不透,本官的項上人頭就保不住了!
阮敏被趕出後。
整個人都是懵的,這是大明嗎?
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繁忙?
看著太常寺裡官員來來往往,一個個都快步小跑,彼此之間打招呼後,就快步離去,個忙個的。
阮敏再回想安南的太常寺,那就是個養閒人的地方呀。
阮敏懵逼似的回了住所。
黎鐉問,大明皇帝何時詔見他們?
“大明皇帝怕是見不到了。”阮敏把路上見聞,以及蔣守約和齊政的話複述一遍。
黎鐉等人都覺得驚訝。
安南順從明製。
從黎鐉的名字就能看得出來,安南當代皇帝黎濬。
都是按照五行起名字的。
抄襲的大明皇帝名字。
“難怪大明竟變得這麼強大。”
“原來是人儘其能,朝政運轉快速,天下猶如臂使。”
“兩京十三省之地,擰成一股繩,變得如此恐怖強大!”
“這才擁有強大到恐怖的戰力,方能擊退強敵。”
黎鐉滿臉豔羨:“真想見一見皇帝陛下的風采呀!”
阮敏苦笑:“老臣再想想辦法。”
第二天,阮敏去鴻臚寺,兩國交涉。
“想麵見陛下?”
齊政露出怪笑:“可以呀,隻要安南將交趾還給大明,本官就入宮求陛下詔見爾等。”
阮敏苦笑道:“大人,您是知道的,交趾是自己投入安南懷抱的,安南從來是不敢和天朝爭奪的。”
是呀,你們確實沒少爭。
還要脫離大明,當海上的宗主國!
翅膀硬了?
現在怎麼軟了?
“這就是條件,沒得談。”
齊政道:“對了,你們獻的大象,原路返回,陛下對此物無感,一應吃食大明也不提供。”
什麼?
大象可是我們的國寶呀。
“大象乃吉祥如意,健康長壽的象征。”
“這兩頭乃是神象,能辨明各人。”
“我朝王上苦覓數年,才尋找到一對。”
“是以進獻給天朝皇帝,以示心誠。”
阮敏就是瞎吹唄。
大象本來就是認識人的,大象記憶力特彆好。
但齊政卻覺得,大象太能吃了。
禦林苑中的珍奇野獸,都被皇帝給賣了,賣不出去的就開個動物園,讓百姓花錢去看。
但售票價格太貴,開園時票賣得還可以,後來漸漸冷卻了。
賺的錢還不夠養動物呢。
皇帝下旨,把這些野獸運送去江南去賣,實在賣不出去的,就放了。
那些飼養官吏,都被貶謫了。
現在皇家,連個會養大象的都沒有。
“打住!”
齊政淡淡道:“此物天朝不要,不必再議了。”
“這是獻給陛下的,就算陛下嫌棄,也當有聖旨,亦或是口諭傳下才可!”
阮敏就是想借機求見皇帝。
齊政可不敢攪擾皇帝。
“此事本官就能做主!”
“難道齊大人,能越過陛下,做陛下的主嗎?”阮敏膽子是真大呀。
齊政嚇尿了,對著紫禁城方向磕頭,額頭都磕腫了,然後回眸冷笑:“你確定非要見陛下嗎?”
“我朝進獻祥瑞,當然是要麵見陛下才是。”
“彆怪本官沒提醒你,有些事沒到那一步,還能挽回。”齊政可不敢說透。
反正見到皇帝的使者,要麼死了,要麼留在宮中當太監了。
沒有回去的。
阮敏卻認為,天朝皇帝都是最好忽悠的,說點好話,他礙於麵子,也會降恩於下。
皇帝一根腿毛,都夠安南國活十年了。
所以黎鐉和阮敏,非要麵見皇帝。
“罷了,本官代為通傳吧。”齊政發覺自己非常無能。
朱祁鈺正在看方瑛呈上來的奏章,他對廣西的安排,歎息道:“可惜了,未竟全功呀!”
他還沒想好,如何處置逯杲。
緹騎的用途已經是雞肋了,打散進入廠衛吧,沒必要單獨存在了。
“皇爺,鴻臚寺通傳,安南使者非要麵君。”馮孝趁著皇帝喝茶的間隙進言。
“齊政這點事都辦不好嗎?”
朱祁鈺放下茶盞:“無能之輩!”
“朕看他擅長搞情報,不擅長搞外交,入軍紀司吧,品級不變。”
“宣進來吧,朕見見他們。”
“皇爺,就在這裡詔見?”馮孝認為,如此詔見,彰顯不出大明的強大。
“強大不在於怎麼說,而在於真正的實力。”
“少搞那些虛頭巴腦的。”
“他們敢不服,朕就用軍隊打到他們服為止!”
朱祁鈺最討厭那種,全靠嘴吹,除了吹彆的什麼也不會的。
大國實力,永遠是打出來的。
他站起來活動活動。
然後提起朱筆,在方瑛的奏章上寫道:“兩廣之事,儘付於卿之手,不必忌諱中樞,兩廣搞亂了也不怕。”
“大亂後才是真正太平。”
“但當以民為主,戰火控製越小越好,儘量不要殃及池魚,受到波及的百姓,儘量補償。”
“急需的錢貨、物料,羅列出來,朕會儘快撥付,恢複兩廣生機。”
“廣西狼兵,安置在廣東一些,數額你來裁定。”
“夷平廣東後,瓊州府也要夷平,但不可安置土人,移些漢民過去,教化當地百姓。”
“廣東新巡撫薛遠有大才,你要酌情用之。”
“治理廣東,首要治海,海平則廣東平。”
“治海就要有船。”
“朱永必須牢牢駐紮在廣海衛,任何人不許調動,造船最重要。”
“廣東之治,也在於海,海開則廣東豐,你主治廣東後,可酌情令百姓下海捕魚,不必過於限製。”
“廣東之昌,首在商貿,其次則是海產、鹽、果蔬等物,內陸稀缺海產和果蔬,但要想辦法運送。”
朱祁鈺長篇累牘,寫了萬餘字,還意猶未儘。
惠州府之亂,他還真不放在眼裡。
因為歐信在,翻不起風浪的,憑此亂,歐信的恩賞也能返回去了。
方瑛已經折返,平定廣東,近在咫尺。
當務之急,是如何大治廣東,乃至廣西。
看見皇帝奮筆疾書,馮孝一直候著,直到皇帝筆落,又詳細看一遍,改一改錯字,才將奏章合上。
他才進言道:“皇爺,安南王子已經在偏殿候著呢。”
“嗯,宣進來吧。”
朱祁鈺覺得有句話要加上,他又提筆加上一句話:“你在廣東放手去做,朕給你撐腰!”
黎鐉和阮敏,寥寥幾個安南官員。
慢慢進殿。
本以為要三拜九叩行大禮,卻發現皇帝在奮筆疾書,壓根就沒注意他們入殿。
馮孝輕咳一聲,他們才行大禮。
朱祁鈺十分沒有禮貌,他壓根就沒看一眼,精力都在奏章上麵呢。
黎鐉小心翼翼打量著這位專注的皇帝。
他就是打得瓦剌、韃靼惶惶不可終日的景泰皇帝?
怎麼這般無禮呢?
他心中聖神文武的形象正在崩塌。
“唔?來了?”
朱祁鈺緩緩開口,他已經不具有南直隸口音了。
張嘴就是北直隸口音了。
而黎鐉卻說的是南京官話:“外藩黎朝安南王子黎鐉叩見天朝皇帝陛下!”
禮節做得很足。
但良久,才回應一聲:“唔。”
朱祁鈺壓根就沒把這場會見,當成國與國之間的外交場合,而是單純地是皇帝詔見縣官的感覺。
真理,永遠在火銃的射程範圍內。
硬氣是打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
禮節做的再多,又有何用?
這些繁文縟節,該廢的廢,總搞這些,浪費時間。
阮敏眼中閃過一絲不快,認為天朝皇帝不將王子殿下放在眼裡,這是對安南國的蔑視。
“陛下,外臣有話要說!”主辱臣死,阮敏高聲道。
打斷了皇帝的思路。
朱祁鈺皺起眉頭,馮孝剛要嗬斥,他則擺擺手,抬眸道:“何事?說!”
“陛下,外臣有三言,請陛下詳聽。”
“其一,我朝王子以人臣之禮拜見陛下,陛下當以君王禮回之,此乃周禮也。”
“其二,陛下以常服詔見外國使臣,乃蔑視安南也,不能彰顯宗主國聖天子之神威。”
“其三,從外臣入殿以來,陛下心不在焉,對吾等敷衍至極,此舉有違禮數。”
“請陛下,正視外臣等!”
阮敏說得擲地有聲。
他以為這叫據理力爭,雖在國外,也要為安南贏得顏麵。
馮孝卻嚇壞了!
多久了,沒人敢嗬斥陛下!
而陛下向來無禮,哪怕是麵對重臣時,也經常這樣,先把奏章批閱完,才能說下一件事,重臣都要等候的。
按照周禮,皇帝甚是無禮。
但胡濙等卻稱讚皇帝,有太祖之風,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甚至皇帝在批閱奏章時候,還會說出來,讓胡濙等人給出意見,君臣相宜。
彼此都習慣了。
禦史也沒覺得皇帝哪裡錯了,畢竟人家刀口硬,動不動就劈兩刀,哪個禦史受得了這個。
但被阮敏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違周禮。
朱祁鈺放下奏章,眯起眼睛來:“朕何時輕視爾等了?”
“陛下對安南王子不理不睬,難道還不是輕視嗎?”阮敏直接詢問。
他以為這是戰國呢,使臣竟然戲耍君王,還留下一段佳話。
“哦。”
“原來在你們眼裡,朕這是輕視呀。”
朱祁鈺恍然,微微頷首:“那你說對了,朕就在輕視爾等!”
皇帝語不驚人死不休!
偏偏還問一句:“爾能如何?”
你能怎麼樣?
這句話把阮敏問住了,這皇帝不按套路出牌呀。
他這般護主,應該得到稱讚呀!
這是古之禮節!
你大明不是華夏之邦嗎?難道不按照古禮來做嗎?
“怎麼不說話了?爾能奈朕何?”
朱祁鈺嗤笑:“區區化外小國,卻在養心殿上狂吠。”
“朕看你是夜郎自大,自視甚高。”
“朕就輕視安南了!”
“告訴你們,朕就是輕視!就是蔑視!就是瞧不起!”
“你們能怎麼樣!”
“朕手指一揮,就有百萬大軍,越過分茅嶺,踏平安南,你覺得如何?”
霸氣!
黎鐉和阮敏滿臉難以置信,因為使臣的一句話,就要攻打安南?
如此霸道,怕不是昏君吧?
就他,怎麼打敗的瓦剌和韃靼,靠懵嗎?
“陛、陛下怎能因言而罪?”阮敏明顯軟了。
他隻是個使者。
要是因為他的話,導致大明攻伐安南,安南皇帝第一個殺的就是他。
“這叫因言獲罪嗎?漢語是怎麼學的?用屁股學的嗎?”
朱祁鈺冷笑:“你是安南使者,朕是宗主國皇帝!”
“就算是安南王,在朕麵前,也得乖乖跪著!”
“你算個什麼東西?”
“誰是安南王子啊?”
朱祁鈺環視。
黎鐉一愣,感情您還不認識我呀?
我都跪拜這麼多次了,您還不認識我?
“臣下便是黎鐉。”黎鐉叩拜,禮數恭敬。
“安南使者如此無禮,挑唆大明攻打安南,按照安南國法,該當何罪呀?”朱祁鈺冷冰冰問。
黎鐉直接懵了,就因為幾句話,就要治罪嗎?
“朕問話,為何不答?”
朱祁鈺皺眉:“安南王子,怎麼婆婆媽媽,像個娘們一樣呢?”
黎鐉直接懵了,這是皇帝該說的話嗎?
侮辱安南王子。
這是要開啟戰爭呀……哦,原來是大明皇帝呀,那沒事了。
“回稟陛下,安南從明製。”
“阮大人乃安南禦史。”
“是以,不會因言獲罪。”
黎鐉幫阮敏打掩護,後者傳來感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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