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元宵節,殺人夜中秋快樂!)
日月如梭。
轉眼到了元宵節。
除夕火鍋宴、固安公主被貶斥、軍中運動會,成為京師文人熱議的話題。
尤其是火鍋宴,很多文人賦詩提畫。
湯胤勣寫了兩句“圍爐聚炊歡呼處,百味消融小釜中”,惹得一片喝彩聲。
成為會館裡最靚的仔。
還有人畫了幅邢國公火鍋宴圖,諂媚於謙。
一時之間,京中開了二十幾家火鍋酒樓,紅火的有十幾家,但都吃不到麻辣火鍋,一時為遺憾。
但火鍋意外流行起來,肉食、海鮮消耗量巨大,麻醬品牌就誕生了四五個。
固安公主被貶斥,最丟人的是在講武堂學習的方涵,笑他要娶個母老虎。
也有文人寫詩諷刺皇帝教女無方。
至於朝堂上的新年願景,則有很多文人辱罵皇帝不知民間疾苦,隻為自己豐功偉績雲雲。
京師很亂,各種聲音充斥於酒樓、會館、報紙之中。
澹台藏書閣閉閣,也被文人罵個狗血淋頭,甚至還產生了將皇家畫卷公之於眾的聲音。
倒是理學宗師吳與弼,悄悄地抄書、收徒,沒有聲音。
卻遭到了強烈嘲諷。
有的文人,甚至去吳與弼的住處潑糞。
好好的理學大宗師,一桶大糞淋頭,整個人都傻了,那滋味彆說都酸爽了。
然後吳與弼閉門謝客,在府中默默舔舐傷口。
年前搭建的燈棚,派上了用場。
燈棚聳立於街衢,與周圍樓宇齊高,由四層燈彩堆疊而成,通體由鬆、柏一類的翠綠枝條覆蓋。
每層都掛滿了各式花燈,如華蓋燈、球形花燈、多麵宮燈等,和神仙、人物圖像點綴其間,下開六門,正門橫楣榜題“鼇山”二字。
六門及鼇柱以上,主體燈景分為三層,下層為八仙像,中層設佛、道教神像六尊,最上層立一小亭,象征海外仙山上的金台玉宇。
夜幕降臨,鼇山燈點燃,表演戲劇、雜技、滾燈、煙火,通衢委巷,星步珠懸,皎如白日,喧鬨徹旦。
鼇山燈月照人嬉,宣德門前萬玉姬。
這句元末詩人的詩句,描述的就是歡慶元宵的鼇山燈景象。
朱祁鈺不喜奢侈,但鼇山燈卻不吝花費,教坊司的戲班子,在鼇山燈下,表演到正月十七。
你方唱罷我登場,每日唱七個時辰,各種小班、小戲,各種唱腔的都粉墨登場。
看戲不收費,也沒有雅座。
舞台設在鼇山燈下,百姓擁簇著舞台。
為了謹防有人鬨事,錦衣衛派人維持秩序。
足足唱了十七天大戲。
場場圍得水泄不通,掌聲雷動,京師百姓是過足了戲癮,民間小班也跑來偷師。
教坊司倌人不再接客,奉鑾由宮中女官擔任,反而成了戲曲聖地。
將民間傳說、話本改編成小說,又由小說改編當成戲曲,再由教坊司編排出來。
那些犯官家眷多是識字的,由她們演唱、表演,或者寫成小說、話本等等,傳到民間。
就如景泰九年的正月,教坊司女官組織唱戲,唱的多是新曲,皇帝不設限製,各種小調百花齊放。
民間藝人偷師後,改編成自己家鄉話的曲調,拿回去賺錢。
甚至,民間藝人可以去教坊司買一本戲本,戲本上詳細寫著編曲人,作詞人,話本改編人等等。
名字都是女人。
有的隻有姓,沒有名字。
皇帝還下了聖旨,給教坊司中在書籍中留下名字的婦人賜名,然後就有了戲本上的名字。
皇帝還特許教坊司辦個小報,寫些新曲、新詞,作詞人、作曲人的人物小傳。
教坊司奉鑾將信將疑,結果小報賣瘋了。
人們低估了八卦的傳播力,看看京中小報,賣的最好的,一定是朝中名人的八卦,最好賣的就是於謙。
但書籍上刊印婦人名字,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但都被皇帝壓下去了,認為才能不論男女,俱可傳世萬代。
皇帝有了新外號,婦女之友。
除夕夜裡,皇帝又下恩旨。
允教坊司內,作詞、作曲、改編、演唱者去奴籍,歸於民籍,三年後可擇良夫嫁人,其夫君不許鄙視之。
所以,正月裡,唱戲的人這麼賣命,就是想去奴籍,得到民籍。
看到這道聖旨,民間戲班子淚如雨下,感歎皇帝深知民間疾苦,唱戲的終於不是下九流了。
而聽戲,也成為京師潮流。
聽不懂的也得聽,聽不懂的就是土老帽。
會館裡唱戲的也逐漸顯貴,文人墨客,也開始唱兩句戲,也跟著填幾首詩詞,各種方言的小調、戲曲,互相碰撞,互相融合,形成一個個新的流派。
而隨著三國、水滸的小說流行,各種戲曲從中改編,形成一個個經典片段,演繹成各種戲劇。
大明已經出現了小說熱。
有些不得誌的文人,在家裡開始研習小說,一時之間,各種粗製濫造的小說,充斥著報紙。
甚至,某種不可言說的小說大行其道。
還傳到了宮中。
啪!
“這是小說?”
朱祁鈺丟在案幾上:“朕看是灩.晴,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
“去,把這家報紙抄了,人都流放!”
“把這本小說的作者也抓了,流放去瓊州府!”
“皇爺,這點小事,不值當動氣的。”馮孝看得尿出來了,還是這玩意刺激。
“民間文人,都這種貨色?”
朱祁鈺怒不可遏,他發展小說,是希望出三國演義、紅樓夢這樣的精品,傳世佳作。
不是讓這種垃圾大行其道的。
“該設一報紙局了,沒有監管,可真是無法無天啊。”
朱祁鈺冷冷問:“是不是也有小說在罵朕啊?”
馮孝嚇得跪在地上。
京中文人不都罵您呢嘛,您不是不知道。
“皇爺,今兒是上元節,不該動氣的。”
朱祁鈺擺擺手:“鼇山燈,朕就不去看了。”
“去把湯胤勣和蘇平、蘇正、晏鐸、王貞慶、沈愚、蔣忠都宣來。”
馮孝嚇了一跳,皇爺要動手了。
毫無征兆,卻選擇在元宵節動手。
元宵節,殺人夜。
“奴婢遵旨!”
朱祁鈺則打開奏章,看天下事。
正月十七,就過完年了。
天下也該步入正軌了,他正在看邊永上的奏章,邊永已經到了湖北,在武昌府寫的奏章。
估計這個時候,他已經到廣西了吧。
朱祁鈺看得仔細,邊永將一路上所思所想,全都寫下來,呈報皇帝。
看完後,朱祁鈺合上奏章,輕輕敲動指尖:“馮孝,朕欲扶持些通往安南的商賈,你可有人選?”
“皇爺,您是想用間?”馮孝秒懂皇帝的意思。
用商人行間,先秦時代便有。
“表麵行商賈之事,暗地裡為朝堂打探東南諸國的動向,把地形、風土人情、環境、朝局形勢等彙聚成情報,再進行滲透,為朕收複東南諸國,做好準備。”
之所以用收複。
因為明承元製,東南諸國,本就屬於大元版圖,雖然隻是名義上的,但地圖可畫進去了。
而且,永樂皇帝在東南亞設三宣六慰,把身毒部分都劃進去了。
那麼,東南諸國的法統,就在大明手裡。
“皇爺,打探外事情報,怕是需要專門的係統運轉,而且商賈也要自己培養,民間的商賈,未必能忠心王事。”
朱祁鈺頷首:“朕欲用緹騎,改製成外事情報局,負責安南、占城、暹羅,三宣六慰、朝鮮、倭國、吐魯番、哈密、瓦剌、韃靼、兀良哈、撒馬爾罕等等外事。”
“先用用看逯杲吧,給他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培養商人沒有必要,和煌煌大明比起來,這些都是弱國。”
“大明是能以強兵橫掃的,但朕珍愛明軍戰力,體恤兵卒,不想有太多傷亡。”
“國內犁平後,按罪流放的商人中,挑出一批來,將其家眷控製在京師,單設一城安置,不許內外溝通,作為人質,令其在國外為朕效命。”
“江西抓到的商人裡先挑。”
“遴選後,統統進入緹騎,家眷入京安置,為朕賣命。”
馮孝跪在地上:“皇爺憐憫蒼生,乃天下之福。”
“殺人隻能解一時之氣,讓人像驢子一樣,為你賣命,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朱祁鈺讓懷恩寫成冊子。
發現懷恩沒在殿內伺候,讓符淵過來寫。
“緹騎改製,還得斟酌一番,改日請閣部重臣參詳參詳。”
朱祁鈺歎了口氣:“吏治要大改,如今加了很多部門,部門之間彼此混亂,無法協作。”
“這幾日朝臣也沒議出個結果來。”
“明日下朝後,請朝中重臣來養心殿一議,議出個章程來。”
“奴婢幫您記著。”
正說著呢,湯胤勣等人進殿。
湯胤勣是湯和的曾孫,其人很有才氣,周忱、胡濙都舉薦過他。
蘇平兄弟、晏鐸等人也都是大才。
奈何其人雖有才,但都口臭。
不調教就不能用。
朱祁鈺不再說話,而是繼續看奏章,讓他們在殿中跪著。
湯胤勣等人冷汗涔涔,皇帝這是翻舊賬來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
朱祁鈺抬眸:“圍爐聚炊歡呼處,百味消融小釜中,是伱寫的?”
“回陛下,是草民所寫。”湯胤勣磕頭。
“你是草民嗎?你曾祖父是東甌王,當朕不認識你呢?”
朱祁鈺沉喝:“去,抽他兩個耳光,長長記性!”
啪!啪!
馮孝拿著戒尺,左右各一下。
湯胤勣的臉頰頓時紅腫起來,戒尺打在臉頰上,牙齒磕到腮幫,溢出鮮血。
“微臣知罪!”湯胤勣忍痛磕頭。
“你是誰的臣啊?”
朱祁鈺丟掉奏章,從椅子上站起來,坐到軟塌上,正視著湯胤勣。
湯胤勣嚇得渾身發抖:“微、微臣是陛下的臣子!”
“朕敢有你這樣的臣子嗎?”
“朕區區無道昏君,敢讓你這位大賢俯首稱臣?”
“哼,朕看呀,當初不該太祖皇帝登基稱帝,該讓你祖先湯和登基呀,你這種大賢才能做當世明君啊!”
朱祁鈺陰陽怪氣。
湯胤勣渾身顫抖:“微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先祖對太祖皇帝,更是忠心耿耿,不敢有絲毫逾越之心!絕對沒有!”
這是要把東甌王從棺材板裡摳出來的節奏呀。
太祖皇帝對老兄弟很好,湯和死了,都沒給後人封爵,也不許繼承爵位。
要說湯家心中沒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一起打江山,憑啥你老朱家做皇帝,我老湯家連湯都喝不著呢?何況要是沒有湯和,你朱元璋還是個小和尚呢!
“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地罵朕嗎?”
朱祁鈺冷笑:“彆人罵朕,也就罷了,人家畢竟沒受過皇恩,你家是什麼人家,忘了?”
忽然,爆吼!
湯胤勣身體哆嗦成個蛋:“陛下,微臣沒有罵過陛下,也絕對不敢辱罵君父,不、不敢!”
“當朕是瞎子嗎?就你讀過書,朕沒讀過嗎?”
朱祁鈺麵露凶色:“讀了幾本破書,就敢誹謗君父了?朕若是給你一把劍,是不是要弑殺君父啊!”
“微臣不敢!”湯胤勣驚恐哭泣。
其他幾個文人,都嚇尿了。
拿著筆杆子時候是勇士,放下筆杆子都是慫蛋。
“是太祖皇帝沒讓你祖上襲爵,所以心中有怨懟吧?”
“過了這麼多年,朝堂對爾等不聞不問的,心裡不爽吧?”
“所以,才將心中的怨懟,發泄在朕的頭上?”
“天天罵朕,好玩嗎?”
朱祁鈺冷笑:“哼,如此怨氣,用不用朕給你開太廟,讓你進去,罵太祖皇帝一頓啊?”
“啊!”
湯胤勣現在就想死,立刻死。
湯家雖沒封爵,但也是大家族,家族口子上千人,若因為他而被流放,他就是家族罪人。
“看來你是想去罵呀!”
朱祁鈺嗤笑出來:“真沒發現,湯和的後人,竟要出個反賊!”
“微臣絕對沒有啊!陛下,微臣願以一死,自證清白!”湯胤勣真想一頭撞死乾淨。
陛下您不能總冤枉我呀!
沒有的事,您非要往我腦袋上扣!
朱祁鈺不逗他了,看向蘇平兄弟:“你們幾個,讀了那麼多書,會寫幾首酸詩,就把自己當成誰了?”
“當自己是李商隱?是羅隱了?”
羅隱經常罵皇帝,但當時已經是唐末了。
所有人都嚇尿了。
從被宣詔入宮開始,就證明皇帝的反擊來了。
“怎麼不說話了?”
“大才子們!”
朱祁鈺慢慢站起來:“罵朕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厲害,怎麼到了朕麵前,一個屁都不敢放了呢?”
真不敢放,怕放屁把您熏著。
“臣等有罪!”
“承認了?”
朱祁鈺冷冷問:“朕都不知道,究竟哪裡做了對不起你們的事!”
“朕自認這個皇帝做得還算合格,怎麼到了你們的嘴裡,朕就是無道昏君了呢?”
“好。”
“既然你們罵朕是無道昏君!”
“那朕就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無道昏君!”
朱祁鈺冷笑:“把衣服扒了,掛在午門上,讓他們的仰慕者看看,他們都是何等風采?”
湯胤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比殺了他們,更狠。
“誰也不許死,你們敢自殺,朕就誅你們九族!”
朱祁鈺調整個姿勢:“掛著的時候,也給自己寫一首詩,要應景,要精彩,朕要看!還要記入史書!為爾等揚名!”
他一揮手。
太監們把幾個才子拖下去。
蘇平、蘇正都八十歲的人了,卻還要丟這個臉。
還不能死。
被剝光了掛在午門上,然後寫一首詩,流芳千古。
他們以後就不是景泰十才子了,而是景泰十犬,釘在曆史恥辱柱上了。
“傳旨,緝拿所有辱罵朕,諷刺朝政之人!”
“奴婢遵旨!”
消息傳出宮中,廠衛出動。
京中歡慶元宵,節日氣氛濃烈。
但廠衛番子忽然被召集起來,如猛虎出匣。
錦衣衛管堯、盧謙帶隊。
東廠是範青帶隊。
會館就在廠衛手上,士子們說些什麼,會館裡的姑娘了如指掌,他們直接先掃自己的會館。
元宵節,宮中侍衛休假。
也都泡在會館裡,這裡麵的姑娘,曲藝雙絕者不計其數,卻都是清倌人,看得到摸不到,想摸到,得加錢。
會館裡玩法多樣,天天都有節目,各個小房間裡還有小節目。
偶爾還會請教坊司的戲班子來唱戲,熱鬨非凡。
小房間裡開了小節目更勁爆,清倌人身著薄紗,熱辣跳舞,舞姿曼妙。
能進來的,可不是有錢就行,那得是有地位的。
京中一般權貴都看不到,隻有寥寥數人,被姑娘看上,當入幕之賓,才能進小房間觀賞節目。
“他娘的,老子花了這麼多錢,連個娘們的手都摸不到!”
“就在這裡乾喝酒!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一個粗獷漢子滿臉憤懣:“還是以前好,老子花個幾兩銀子,那些娘們都得舔老子的腳指頭!”
“現在倒好,弄個會館,老子想找姑娘都找不到!”
他的兄弟跟著附和:“是啊,大哥,京師又取締了青樓,隻能來會館,乾啥都要錢!就是哄抬比價!真他娘的晦氣!”
“幾位老兄,你們說的都是老黃曆了。”
在一樓的散台裡,幾個粗漢坐一起吃酒,連個端茶送水的都沒有。
一個文質彬彬的富家公子,拿著扇子,過來坐下,端起酒杯,也不嫌棄地喝了一口:“你們看,這會館有六層樓,這第一層呀,就如你我一般的窮散客。”
“彆說見著花魁了,連個像樣的姑娘都沒有,都是些殘花敗柳。”
“咱們坐在這,就如以前打茶圍,寫幾首酸詩哄騙姑娘。”
“現在則不一樣了,一切向錢看齊。”
“誰出的錢多,那些殘花敗柳就看上誰,讓誰進去。”
“你們看,這一樓四周全是小房間,能進去的,都是充大頭的傻子,傾家蕩產見一些殘花敗柳,還不自知。”
“你們以前見的那種貨色,早就沒了,要麼轉行了,要麼轉去地下了。”
“嗬,就這些殘花敗柳,也都是你們眼中的神仙人物。”
說著,夾起一枚花生米,放進嘴裡。
“這位公子,我們幾個都是跑船的大老粗,不懂這裡麵門道,您仔細說說。”一個莽漢給他倒了杯酒。
divcass=”ntentadv”公子哥笑道:“那本公子就跟你們說道說道。”
“這第二層呀,都是曾經紅極一時的花魁,雖然過氣了,但也是風采伊人,美輪美奐。”
“上二樓,那得有這個數。”
他伸出一根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