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二十天平柬,連鎖反應
“那就讓呂宋供應一批糧食,等交趾徹底安定下來,再對付呂宋。”
朱祁鈺歎息:“若能一勞永逸,把人全都移去南洋該多好啊。”
“陛下,移民之事有傷天和,做一次就傷筋動骨了,不能多做呀!”
胡濙苦笑:“今明兩年敢移民,多是播種玉米之功,熱河、寧夏這等不產糧的地,也出了些糧食,緩解了漕運壓力。”
“這兩年天公作美,雖不說大豐收,起碼災害少了不少。”
“您又犁清了山東、兩湖,讓這兩地成為產糧大省。”
“今年甘肅也能自給自足了。”
想開拓,得先自己吃飽肚子。
不然打著打著,大明沒了。
“是啊,北方充盈,才敢放棄一年的收成,去移民。”
“幸而暹羅進獻的糧食,讓景泰十一年安然度過來。”
“居安思危,得為明年做準備。”
“明年開春之前,江南必須完全恢複,不能像今年這般亂了。”
朱祁鈺道:“天時地利,皆在朕這邊。”
“隻是征柬之戰過於匆匆了,怕是損傷巨大啊。”
“陛下,這是沒辦法的事。”胡濙道。
“戰歿者多賜財貨。”
朱祁鈺話鋒一轉:“對了,陳嘉猷從印度帶回來的醫書,老太傅看了嗎?”
醫書在南京謄抄三份,一份在談允賢宮中,一份賜給了胡濙,一份給隨從的太醫們觀看。
“陛下,印度醫書,和華夏似乎是一套體係。”
胡濙認真道:“老臣讀完,深感印度曾經之璀璨,奈何其民已經忘記了傳承。”
朱祁鈺點點頭,印度的燦爛是斷斷續續的,華夏的燦爛是不斷延續的,兩國沒有可比性。
“印度和交趾一樣炎熱,上麵可有治療此等水土不服的方子?”朱祁鈺問。
“倒是有的,老臣正在整理,等整理完畢,便呈給聖上。”
移民去交趾的人,因不適應氣候死了很多人,這還是醫者、藥材充足的情況下,不然移過去一百多萬人,估計剩不了多少了。
朱英、夏塤、郝暄都生了一場重病,而剛剛嶄露頭角的郝暄,竟病死了,著實可惜。
“不用呈給朕,您編纂好了,就送去太醫院,由您牽頭,筵請天下名醫,編纂一本醫書,朕掏錢刊印,務必讓交趾人手一份,讓交趾讀書人都學醫,自治自救。”
朱祁鈺下血本了。
“老臣遵旨。”
又說了幾句閒話,胡濙才告退。
朱祁鈺則在思索。
駐蹕杭州府的胡豅,收到聖旨,他便放下軍務,將軍務全部交給張固。
在浙江百姓中,挑三十萬充實寶州。
還要挑三萬人,充實澎湖縣。
澎湖巡檢司已經變成了澎湖縣,隸屬於寶州府。
還要挑些不怕死的,充實一些未開發的小島之上。
主要挑佃戶,養尊處優的不要。
開墾寶州,沒個十年二十年之功,是開墾不出來的,所以需要能乾的人上去。
再從交趾弄些奴隸上去。
俞綱執掌福建水師後,會向南開拓小島,再把人往小島上移,但那是後話了。
梁珤已經登上了寶州府。
大明龍旗,插上了寶州府。
他對招降倭寇十分不滿,以大明的實力,三年就能蕩清全部倭寇,一個不留。
戰功沒了。
梁珤心情不好,對安置之事也不上心,反正功勞不是他的,等中樞派人來吧。
他則負責打前站,並開辟從寶州府到福建的航道。
高明已經帶著中樞挑選的屬官啟程了,不日就會到達寶州府。
項忠則收到聖旨,帶著上百船禮物,率船隊赴倭,先到琉球。
琉球乃大明屬國。
倭寇禍亂東南,琉球也深受其害,如今倭寇蕩清,大明水師揚帆而來。
皇帝想收回琉球,項忠先去試探試探國王的口風。
琉球是萬國津梁,是海上要道,而且拿下琉球,倭國就被大明兩下夾攻,早晚都是大明屬地了。
十月十七,從南京始發的運輸船隊抵達交趾,在驩州下船。
而船隊並未返航,而是沿著海岸線往西而去,船上的豪華裝飾則被陸續拆除,放在幾艘船上,這些船返航回上海。
從金甌灣往西,一路到曼穀。
曼穀是大明的租借地,如今囤積著大量奴隸,船隊抵達口岸後,奴隸登船。
七百艘運輸船裝滿人後,從海路回國,在香港卸貨。
來的時候,一船裝130位士兵。
回來的時候,一船裝2000以上的奴隸,最多的一艘船裝了2200人。
奴隸在香港卸貨。
船支衝洗乾淨後,裝上從北方運過來的軍備,再次啟航,運去驩州。
卸貨後,又從驩州啟航去曼穀,從曼穀裝著奴隸返航,在香港卸貨。
反複幾趟,把打仗需要的軍備運送完畢。
最後一趟就在香港裝足了木材,返回江南。
這條貿易線,開辟不到一年,卻往大明運了上百萬奴隸。
奴隸很稀缺,交趾也缺奴隸,運到大明的也不多。
戶部的運輸船,返航的時候,運回來都是木材,交趾大開發砍伐的熱帶木材,運到大明搞建設。
奴隸在香港下船,由內河船支,運送到各地。
主要是送治水司去。
明軍大規模調動,已經驚動了老柬暹三國,紛紛遣使來問,是否有不恭順的地方?
朱英沒有任何回應。
他也收到了內閣的聖旨,還有一封皇帝的親筆密信,知道這一仗必須要打。
交趾動員起來,為大軍提供後勤。
郭登、李震、歐信三人,已經分好了進攻路線。
郭登從南柯府往南打;李震從越巂府往西打;歐信從牂牁府的海上仰攻。
三路伐柬。
交趾的紫電軍做後備軍,王偉的交趾水師,則在海上援助,準備隨時入柬。
暫時隻有九萬人,來不及征召太多人了。
各分三萬,等到軍備後,於十月二十七,三軍同時伐柬。
明軍不打招呼,忽然攻打屬國。
柬王龐哈滿腔氣憤:“大明要什麼,真臘給什麼!量真臘之物力,結大明之歡心!”
“我真臘已經仁至義儘了!”
“可這上國是如何對待我下國的?”
“為什麼!”
龐哈暴怒,十一月初四,消息傳到真臘王朝,已經丟了幾個省了。
三路伐柬。
約定時間同時動手,郭登沿著瀾滄江往南打,李震則往西打,兩支大軍在王都金邊會師。
歐信則讓過金邊,兵分兩路,他和段思娥各領一支大軍,往西麵打。
柬埔寨被打個措手不及,幾個省直接陷落。
最讓龐哈氣憤的是,大明缺人種地,真臘出人種地,缺奴隸,他們就把自己國民送去給大明當奴隸。
還想讓屬國怎麼樣?
大明竟不分由說,直接開戰,轉眼就打到王都去了。
沒這麼欺負人的。
“派使者去大明,問大明為何欺淩屬國?”都打到家門口了,龐哈竟然還希望大明能高抬貴手。
十一月初九。
李震率先抵達金邊,率軍圍城,威服龐哈獻降表。
同一天,歐信攻克古都吳哥,關閉柬軍西逃的門路。
柬埔寨的弱,眾所周知。
暹羅王劉珪收到的消息,竟是邊界插上了大明龍旗,派人打聽才知道,大明攻克了柬埔寨兩都。
“不可能,不可能啊!”
劉珪嚇到了:“明軍調動才多久啊?是十月十七吧?今天是幾號?”
“陛下,十一月十六。”
嘶!
暹羅上下皆覺得牙疼。
那是一國啊,大明就用了一個月,就給滅了?
“陛下,好像明軍是十月二十七伐柬的。”
嘶!
上下更牙疼了。
二十天,滅了一國!
這是大明的底蘊嗎?
滅了柬埔寨,下一個是不是就是暹羅了?
“為什麼啊?”
劉珪想不通啊。
老柬暹三國裡,最大明最恭順的,就是柬埔寨啊。
暹羅是高價賣奴隸給大明。
柬埔寨那就等於是送啊。
交趾修路,柬王自掏腰包,送給交趾一萬兩銀子,作為屬國,已經仁至義儘了吧。
可大明是怎麼對柬埔寨的?
二十天,滅了人家。
為什麼啊?
“大明已經有如此龐大的疆土了,為什麼還要垂涎我們這等小國呢?”劉珪問群臣。
我們要是知道,就不在這站著了。
關鍵漢人立國數千年,沒這樣做過呀,隻是朝貢而已,沒有攻打過屬國啊。
文宗皇帝倒是占領過交趾,但交趾曾經是漢地啊,柬埔寨不是啊!
“請祁大使過來問問?”有大臣建議。
“諾元,瓦理,你倆怎麼看?”
諾拉弟和瓦棲拉兀,改了漢名,還是祁順幫他們改的。
“啟稟陛下,那大明甚是霸道,猶如當年之蒙元,想來是不長久的。”
諾元緩緩道:“而今大明不顧廉恥,鯨吞柬埔寨,怕是那高大使所言,也是屬實的。”
“大明國內動亂,內部缺糧,所以急於開拓交趾,想從交趾出糧,供養大明內地。”
“所以才忽然發動戰爭,占領真臘。”
“陛下,對我們來說是好事啊。”
劉珪微微愣神:“何來好事?”
“真臘被吞,吾等小國自然震恐,唇亡齒寒,自然該勠力同心,團結一致。”
“這是其一。”
“其二,大明缺糧,他們以為占了真臘,就能立刻變出糧食嗎?”
“看看大明開發交趾,有我們六國送給大明百萬奴隸,再加上原安南丁口,還用了一年半才讓交趾由亂到平。”
“交趾自給自足都做不到,而明皇卻霸道的吞並真臘,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隻要我們斷了糧食,明軍不攻自破。”
“其三,大明此舉,儘失人心,大明屬國如何還會為明皇效力?”
諾元分析的十分在理。
暹羅剛剛漢化,本來就是被迫的。
卻因為柬埔寨之事,暹羅肯定會背棄大明的,不會漢化。
攻柬容易,占柬可就難了。
“諾元所言甚是。”
瓦理不說漢話了,開始用暹羅語:“還有一點,明軍如此快速攻占真臘,肯定是傳檄而定,隻要稍微策反,各城就會叛亂。”
“而且,大明占據真臘,必然要指望我大城糧食供應。”
“但明皇野心昭然若揭,我們為什麼要資助敵人呢?”
有大臣說:“若明皇動怒,攻打我大城呢?”
“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瓦理冷笑道。
若大明沒打柬埔寨,他們是害怕的。
現在占了柬埔寨,反而不怕了。
因為明軍是有數的,隻要柬埔寨動亂,他們就會陷入泥潭,最後不得不退軍,根本無暇管暹羅。
對暹羅而言,利大於弊。
坐在禦座上的劉珪,滿臉憤恨:“明皇不講道理,侵吞屬國,我們該自立為帝,不再依附大明!”
暹羅朝堂上一片沸騰。
諾元和瓦理對視一眼,也許這是暹羅吞並柬埔寨的好機會。
而驛館裡。
大明派來七十二個有識之士,幫助暹羅漢化。
也收到了大明攻占柬埔寨的消息。
“中樞為何忽然用兵啊?”
有人憤懣:“漢化暹羅,本就難之有難,我們剛有了頭緒,暹羅上下願意漢化,為什麼忽然打仗呢?”
“是啊,天下人皆是人,陛下為何偏偏要行霸道,而不行仁道呢?”
驛館裡,也沸騰起來。
祁順卻擺擺手:“還記得,吾等出京時,姚閣老如何交代我們的嗎?”
他頭腦冷靜,認真分析:“姚閣老親口告訴咱們,五年內,不會打仗。”
“可忽然打仗,你們就沒想過,國內是出現了不得的事了嗎?逼著中樞開戰嗎?”
“未必,陛下好戰,若陛下一意孤行,朝中無人勸諫陛下,豈不就打了?”
有個官員不滿道:“若我進都察院,必勸諫皇上不戰。”
“計昌,動動你的腦子。”
祁順不滿道:“此等戰爭,若非迫不得已之事,朝中豈會無人勸諫?陛下哪次沒聽勸諫?”
“必是國內出現了不得的大事,才迫不得已發動戰爭的。”
計昌是景泰九年進士出身。
“都彆吵了。”
楊士倧道:“中樞決定開戰,肯定有中樞的深意在裡麵,吾等在暹羅推行漢化,是我們的本職工作,我們不在都察院,也不在地方為官,隻是使臣罷了,無權乾涉中樞決斷。”
計昌不爽,他認為都察院的人不能勸諫君王,要他們有什麼用?
正說著呢。
就有太監來宣祁順等人入宮覲見。
“大家照常工作便是,本使入宮向暹羅王陳述利害。”
祁順、楊士倧、計昌等幾人入宮見暹羅王。
大殿內討論得十分熱鬨。
祁順入殿行禮。
“貴使,孤未聞聽真臘王哪裡開罪過上國,為何上國發天兵而伐下國呢?”劉珪直言不諱。
祁順行禮:“回稟王上,外臣也是剛知道此事。”
“吾等雖不在天朝,但亦知陛下非無道昏君,閣部重臣也不是奸邪佞臣,伐柬之事,怕是另有原因。”
“請王上稍安勿躁,待外臣上疏陛下,自然得知原因。”
劉珪很清楚,祁順這個人一點都不好打交道。
他和邊永不一樣,邊永是個純使臣,而祁順則是政客,還是個心思很壞的政客。
他看向計昌:“計先生,您說呢?”
計昌說話公道,言辭之中多有怨懟明皇,所以他特意詔來,看看計昌怎麼說。
祁順看了眼計昌。
計昌則道:“回稟王上,大皇帝陛下做事由心,身為人臣不敢揣測天心。”
“但伐柬之事,理不在大明。”
“外臣會上疏給陛下,請陛下給下國一個完美的解釋。”
祁順頓時怒視計昌,這話能隨便說嗎?
劉珪臉上則露出了笑容,看看,連伱們明臣都覺得大皇帝做錯了。
“王上!”
楊士倧出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柬王乃陛下分封而已,他之土,實則大明之土,陛下之私產。”
“外臣說一句僭越的話,此時殿中所有人,皆是陛下私產。”
“陛下想殺便殺,此乃由心,也是天理。”
劉珪跟吃了死蒼蠅似的。
明皇霸道,明臣也霸道,還是計昌看著舒服。
“計先生,您覺得呢?”劉珪看向計昌。
“楊先生這番說辭,話糙理不糙,天下皆是陛下私產,這是真的。”計昌認真道。
劉珪臉色難看。
諾元輕咳一聲,彆被他們帶節奏啊。
大明攻打柬埔寨,對咱們來說是好事。
“那柬王之事,難道就任由大明侵吞了真臘?”劉珪不滿。
“王上,請糾正一點。”
楊士倧道:“真臘乃陛下私產,不是侵吞,不過收回去了而已。”
你大明是無賴吧!
你們什麼時候占領過真臘?
說交趾是你們的,可以,占城你們硬訛走了,反正占城王找不到了,也算你們的!
可柬埔寨不行啊,柬王還活著呢!
怎麼也是你們大明的了呢?
“依楊先生之意,我大城也是陛下私產了?”瓦理問。
楊士倧認真道:“自然。”
“法理何在?”瓦理皺眉。
楊士倧道:“明承元製,我大明理所應當繼承蒙元疆域,曾經被蒙元統治過的疆域,法理皆在大明,這一點貴國尚有異議?”
“你暹羅是否曾是大元疆土之內的一份子?”
“再退一步說。”
“你暹羅乃我大明屬國,何為屬國?”
“屬國,便是我大明是一等公民,你屬國人乃二等公民,僅此而已。”
楊士倧認真道:“所以陛下賜恩,讓暹羅人漢化,變成一等公民。”
暹羅朝堂上都快氣炸了。
大明這就擺明了耍流氓啊。
反正我大明就占了,占了就占了,我們還有理,氣人不?
出宮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