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我彆在衣服上的勳章震動了起來。這意味著短暫的放風時間結束了,女主人在呼喚。
我把煙鬥摘下來,擦乾淨交還給凱普林。老頭順手把它塞回去,眼神愈發同情。
“你以後怎麼辦呢?”他如是問道。
“什麼以後?”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打算和——唉,算了,當我沒問。”
“你在打什麼啞謎?”我困惑地問,而他隻是擺擺手,示意我快走。
好吧,那我就走。
二十分鐘後,我回到了女主人的房間。她正麵無表情地坐在辦公桌後凝視著我,一把槍就擺在右手邊。
那是把轉輪手槍,子彈在彈巢裡清晰可見,而且擊錘也已被按下。
“告訴我,倫塔爾”幾秒鐘後,她緩緩開口。“一個違抗主人命令的仆人,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我開始脫製服。
“你乾什麼?!”
“.免得你把我的衣服打壞啊?”
女主人極為憤怒地抓起手槍,開始射擊她掛在天花板上的靶子。
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我搖了搖頭——真是的,怎麼今天一個兩個都這麼奇怪?亞曆克西歐是,凱普林是,她居然也是。
難不成我正在經曆一起混沌入侵導致的認知修改事件?
我一邊思考著這件事,一邊用力地握了握我掛在胸前的天鷹。它沒變熱,也沒顫動,這代表我隻是在胡思亂想.
好吧,可能是我的原因,畢竟我已經快兩個星期沒睡好過了。自從收到大審判長發出的集結訊號開始,我就感到非常興奮。
要再次見到他這個想法使我激動地徹夜難眠,甚至開始在鏡子前一遍又一遍地排練到時可能用上的問候。
我知道這些話多半派不上用場,畢竟那種場合肯定是輪不到我來代替我的女主人發言的,但我沒辦法管住自己。
然而,幾分鐘後,在意識到我們其實已經躍出了努凱裡亞附近曼德維爾點,隻需另外的幾個小時就能停泊落地的當下,我卻突然地平靜了下來。
——這可能和一個瘋了一樣跳過辦公桌,跑到我麵前甩下一摞文件的女人有關,也可能沒有,誰知道呢?
媽的,就是有。
“你現在才想起來要給我看看文件?”
我問她,她冷冷地回過頭來,對我比出了一個警告的手勢。
說實話,全銀河係裡可能隻有我才能看懂她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我今天非得小小的忤逆一下不可。
“奪魂針?”我故意把文件上的詞語念出來,而且念得很大聲。“居然是第三類邪物?”
“你是剛學會認字的孩子嗎?”女主人轉過頭來吼道。“好好看你的資料!”
“如果早兩個星期,您把這些文件交到我手上,我會一個字不落下來的把它們背下來。可是現在,我們恐怕隻需要幾個小時就要落地了,您在這個時候才讓我看它們.是不是有些晚?”
賽拉諾·範·德爾萊夫深吸一口氣,忽然變得平靜了起來。我的危險感知開始瘋狂示警,使我下意識地正襟危坐了起來。
“幾個小時?”她沒頭沒腦地問。
“最慢七個小時,最快三個小時。”我從善如流地說。
“很好,我給你二十分鐘。”她緩慢地說。“二十分鐘後,你要是不把這上麵的每一個字都背下來,我就.”
她突然卡了殼,我困惑不已,隻能耐心等待。
但是,直到足足一分鐘後,她也沒把話接著說下去,隻是表情正變得越來越難看,像是很憤怒的模樣。
“呃”我嘗試著發出一個單音節,然後繼續試探。“所以,您要怎麼懲罰我?”
她仍然沒說話,隻是扔出另一個手勢。我不明所以,隻好低頭看文件,卻越看越嚴肅。
此前的玩鬨與放鬆已經全部被我拋之腦後——我手中的文件全部來自於大審判長,這是他在努凱裡亞星係內的調查報告,其中滿含他獨有的高效且冷酷的思維模式。
我越讀,就覺得自己真的像是女主人所說的牙牙學語的孩子,正被那位大人牽著向前走。
他帶著我抽絲剝繭、由小見大,將每一個存在疑點的地方都解剖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二十分鐘後,我放下了手中文件。我想我當時的表情一定難看到了極點,否則我的女士不會主動走過來打量我。
“怎麼了?”她破天荒地問候道。
“大審判長覺得那東西可能和屠夫之釘有關係?”我問。
“是的。”
她倚著我靠下來,骨頭像匕首一樣硌得我生疼,儘管如此,她的動作卻非常輕柔。
“亞曆克西歐帶來的儀器就是為了證實這個猜想是否為真的。”
“假如是真的”我繼續提出問題。
她笑了一下,聲音輕柔:“那就有很多人要死了。”
很多是一個抽象的詞語,我將它在腦海中翻譯成了一個極其龐大的範圍,整個努凱裡亞都會被囊括在內。
沉默幾秒後,我不死心地問了第三個問題:“這種事真的有可能嗎?”
“誰知道呢?”賽拉諾·範·德爾萊夫凝視著我,輕輕地說道。“我覺得,銀河係裡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