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周遭越來越熱,哪怕是他這個住在龍頂山脊上的什塔爾人也熱得頭暈目眩——彆無選擇,他止住腳步,用一塊肉做了個簡易的誘餌,就這樣獵到了一頭老岩熊。
這種以能生飲岩漿的野獸通常都極為巨大,他殺的這頭卻瘦得驚人,幾乎僅剩一副巨大的骨架。實際上,伊莫甚至覺得它是故意來求死的,因為他朝它衝過去的時候,熊甚至沒有反抗.伊莫用它的皮做了一個簡易、毛茸茸的水袋,隻是裡麵裝的並非清水,而是老岩熊那滾燙的血液。
他就靠著這袋血撐到了第六天,在這個酷熱難忍的清晨,他終於走到了死亡火山之下。
他目瞪口呆。
年輕時來過這裡的老薩滿曾在幾次醉酒之後談起過它的模樣,他的母親——作為什塔爾部落最優秀的獵人——也被他纏著說過這裡的事,但言語總是蒼白的,而伊莫·什塔爾直到這一刻才終於明白這件事。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形容眼前這座黑紅色的巨大山脈,隻曉得它看上去大得不成樣子
直到足足好幾分鐘後,他才如夢初醒地開始往下走。
幾個小時後,仍然魂不守舍的少年孤身一人地踏上了死亡火山那標誌性的、開裂的地麵。
不知為何永不凝固的岩漿在其中咕嘟作響,逼得他走幾步就得停下來觀察一會。但這種走走停停並不隻是減緩了他的速度,還讓他有了更多時間去思考——什塔爾的伊莫立刻意識到,以他現在的狀態,想獵到一頭火龍,完全是天方夜譚。
他受了傷,很多傷,臉上的倒不是很重要,充其量隻是換到左邊咀嚼食物,真正重要的是連續戰鬥帶來的暗傷,以及疲憊。一個多月以來他根本沒有好好休息過,吃得倒是很多,卻反倒瘦了不少。
而且,他現在的武裝僅有一麵盾牌、一把短矛——用它們去挑戰火龍?那簡直是送死!
好吧,我得先找個地方休息。少年如是想道。他找了一塊高聳的岩石,爬上了它的頂端,又解下上衣鋪在身下,躺了下來。
在死亡火山附近,他不用擔心受到有翼獸或者其他野獸的襲擊,火龍早已將此地劃分為自己的領地,它們根本不敢踏入邊緣,更彆說襲擊他
而這些可怕又偉大的生物隻在火山深處活動,因此伊莫無需關注它們,除非他主動走進深處,踏入它們的領地。
他長出一口氣,凝視著夜曲星烏雲密布的天空,愁緒一時湧上心頭。
我做得到嗎?他想。我真的能殺死一頭火龍嗎?
薩滿和長老的臉劃過眼前,他的家緊隨其後,還有他父親的泥像,最後定格於他母親染血的、痛苦的臉。
伊莫閉上眼睛,開始深呼吸。
他把痛苦藏得很好,於是疲憊立刻取而代之,馬上帶領他進入到了一種淺眠之中——直到被人叫醒,那個聲音粗糲且渾厚,穿透了他不安的睡夢,直達心底。
“醒醒,孩子。”
少年抱著盾牌和短矛一躍而起,警惕地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然後再次目瞪口呆。
“你怎麼會在這裡?”叫醒他的人關切地低聲詢問。“這可不是你這樣的孩子應當睡覺的地方,你的部族呢?誰帶你來這裡的?”
“我,我”伊莫結結巴巴地開口,費了許多力氣,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急得滿頭大汗,甚至想靠比劃來讓對方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而那人卻伸出雙手,不費力氣地將他從石頭上抱了下來。
他把他放在地上,然後半蹲下身,細細地打量了他片刻。
什塔爾人不安地咽了口口水,對方和傳說中一模一樣的赤紅雙眼讓他有些害怕。
“你是一個人來的?”忽然,這個人問道。
伊莫馬上點頭。
“從哪裡?”
“龍頂山脊。”伊莫緊張地回答——然後他發現,對方竟笑了起來。
“你一個人”對方站起身,投下的陰影將少年完全遮蔽。“竟然從龍頂山脊走到了這裡?”
伊莫完全沒聽出這句話背後藏著的欣喜,實際上,少年人特有的急躁讓他將這句話以及巨人的姿態錯誤地理解成了一種不屑和嗤之以鼻。在夜曲星上,人們對待說謊者時往往都是這般態度。於是他漲紅了臉,開始大聲反駁。
“你不相信我?好,那你看這個,你看!石林食腐蟲的甲殼,還有這個,岩熊的皮做的水袋,還有,還有”
眼見說不出更多證據,他竟然愣了一下,最後卻手舞足蹈起來,抬手就往臉上指去,渾然忘記手裡還攥著短矛。
一隻巨手從天而降,落在矛上,輕柔卻不可違抗地將它握住。
“我相信你,孩子。”巨人輕輕地說。“現在跟我來,好嗎?你得吃頓飽飯,然後睡個好覺。”
他就這樣轉過身,帶著伊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少年悶頭跟了好一段路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問點問題,於是他小心地開口了。
“咳你叫什麼?”
“諾恩。”巨人友善地回過頭,那雙赤紅色的雙眼像是寶石一樣閃著光。“你呢,孩子?”
“我是什塔爾的伊莫!”少年挺起胸膛,大聲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諾恩笑了,隻是這笑容沒有持續多久,便被一陣突如其來地、從他們頭頂響起的沉悶巨響所打斷了。
他與伊莫一齊抬頭仰望,恰好看見一架銀色的金屬怪獸如閃電般撕裂了翻滾的烏雲,衝入厚厚的輻射塵埃,然後再次出現,尖嘯著飛越了他們的頭頂。
“那是什麼啊?”伊莫第三次目瞪口呆。“先祖啊,那是頭飛龍嗎?!”
“原始種飛龍很早以前就滅絕了,隻剩下它的子嗣們。另外,那是一架飛艇。”諾恩說。“而且來自審判庭.”
他若有所思,卻又非常嚴肅地皺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