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客廳的陰影中,阿爾文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切。
他、看見老婦人邀請鄰居進了門,說自己有些東西要給她,隨後便上了樓。她的鄰居,那還穿著圍裙的年輕女人看了看屋內,然後走到餐廳,將手中飯盒放在了餐桌上並打開。
燉菜的香味隨後傳來,穿過薄窗簾灑落進來的明黃色路燈之光將女人的側臉照亮了,上麵滿是克製的開心。
樓梯在幾秒後傳來響動,一個緩慢的腳步聲輕輕地傳來。科塔蘭娜手握一塊胸針,微笑著走來,想將它作為禮物贈送給女人。
阿爾文不知道她們之間具體是什麼關係,但想來大概不是簡單的鄰居,應該算得上是朋友。年輕的那位時常費心照顧獨居的老人,老人則給她一些人生經驗上的幫助,大抵如此
但轉過身來的女人,已經不再是科塔蘭娜所熟識的那個朋友了。
她的臉正在湧動,這讓它變得仿佛一張因大力撕扯而過度鬆軟的麵具,皮與肉輕快地垮了下來,緊接著裂開,露出內裡的一片漆黑,某種古怪的、像是枯枝被踩斷的聲音開始在餐廳內回蕩。
數秒後,一個肢體細長而扭曲的漆黑人形站在了已經呆住的老人麵前。
它發出一陣輕柔的咕嚕聲,像是貓叫。它向老人伸出手去,指尖處的黑暗像是活物一般激動地顫栗。
阿爾文用刀把它切斷。
他的出現是那麼突然,那麼的毫無征兆,且快如閃電。單分子刀將那隻細長到令人不安的手徹底斬斷,它落在地板上,顫抖著再次開始變換。
翻轉、翻轉、翻轉.血與肉在轉瞬之間便回來了,斷口處的肌肉焦急地蠕動著,尋找著原本與自己相連接的身體部位。
老人終於尖叫起來。
那怪物咆哮著向鴉衛揮出一拳,被自然而然地躲過,然後便被自腰部一分為二——這次的轉變來得要更快,才剛剛落地,就變回了那女人的臉。
她迷茫又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十分不解地問道:“發生了什麼,科塔蘭娜?”
老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跌跌撞撞地後退,把更多的慘叫咽回喉嚨裡。
“我怎麼了?”女人竭儘全力地轉動眼睛,看向四周。“這是怎麼回事?”
還不死嗎?
阿爾文想起諾恩所描述的有關火焰的事。
哢噠一聲,他拔下武裝帶卡扣上的小型火焰噴射器,用腳將那半截軀體踢倒在地,按下了噴火的按鈕。熊熊烈焰反射在他漆黑的麵甲上,猩紅的目鏡冷酷得令人吃驚。
但在火中傳來的並非是怪物的嚎叫,而是那女人貨真價實的慘叫。
她因劇痛而叫,崩潰地問科塔蘭娜為什麼要這樣做,然後是哭泣與絕望的窒息,喉嚨內傳來古怪的氣聲
火焰瘋狂地燃燒,很快便將餐廳吞噬,阿爾文轉身看向老婦人,卻發現後者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把便攜式的光槍。她顫抖地站在那裡,槍口低垂,並沒有指向他。
“那是什麼?”她牙齒打顫地問。
阿爾文沒有回答,隻是忽然轉頭看向門口。在那裡,一父一子正焦急地跑來,子尚年輕,隻是擔心母親,還不知道那尖叫聲意味著什麼。而父親大概明白,他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與深切的恐懼。
阿爾文對科塔蘭娜做了個手勢,她便夢遊似的跟上了他。他提著刀與火焰噴射器朝大門走去,兩下劈砍斬碎木門,大步而出。父與子因他的出現而僵硬地愣在了原地。
當然,還有更多人——那些原本平靜生活著的人——正從家門裡走出,試圖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因此,阿爾文明白,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必須要快。
可是,要如何才能快得起來?他下手殺那女人是因為她在他麵前展露了完整的轉變過程,但這兩個人呢?
誠然,他們與怪物同處一個屋簷之下,絕無可能逃脫被轉變的命運,可假如他錯了呢?
就目前而言,他們甚至不知道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麼,就連直麵過它們並生還下來的諾恩·科貝恩自己都講不清楚。
他權衡著,沉默地站在熱風與火焰之前。它們從那扇被他所毀滅的門後湧出,幾乎像是來自地獄。
一秒鐘後,阿爾文握緊他的戰鬥短刀,向前走去。
阿斯塔特的行走對凡人而言仍然是無法看清具體動作的快和無法理解的高效,他隻花了兩步就來到了那對父與子麵前,他們的震驚傷亡完全轉化成畏懼。
然後他揮刀。
他賭對了。
兒子的頭顱落在地上,鮮血飛濺的同時,他的軀體也開始轉變。父親的頭顱在草地上尖叫、打滾,因妻子與兒子的死而徹底崩潰。他憤恨地看著始作俑者,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發出一陣爆炸般的聲響。
阿爾文平靜地回望,然後舉起左手,有著灰燼之錘印記的火焰噴射器槍口處再次亮起堪稱血紅的光。熊熊熱浪噴湧而出,將他們吞沒
他沒法善後與隱蔽,這是一個遺憾,也與軍團時期他們的作風和信條大相徑庭,但戰團時代的科拉克斯之子們現已不講求太多。他轉過身去,想帶走那位老人,帶她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去。
然後他便看見後者在絕望與痛苦中進行轉變,滿臉的不可置信,仿佛在問:我也是其中一員?
與此同時,在火焰的燃燒聲和那種怪異的嘎吱作響聲中,他聽見了忽然間變得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呼吸聲與心跳聲。
——他們都是嗎?
暗鴉守衛平靜又堅決地插回刀,拔出他的爆彈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