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產房內點起了數盞燈,煌煌如白晝,跳躍的燭火在牆上映出數道高低不一的燈影。
冬娘急著進來給何沅湘按摩催產,腳步不由快了幾分,冷不防被莫神醫一吼,嚇得怔在原地。
她垂著頭,緊張地雙手絞著衣袖,小聲解釋:“我跟人學過推肚子接生,以前也遇到過大少夫人這樣的情況……”
穩婆見她穿著仆婦衣裳,麵上帶出三分輕視,不悅的道:“胡鬨,大少夫人如此金貴,怎麼能用你們鄉下的土法子?若是她和小少爺有個三長兩短,你賠得起嗎?”
冬娘咬了咬牙,抬起頭直視穩婆,“可您也沒有法子了不是嗎?否則大少夫人早該生了。”
穩婆被噎了一下,下意識地想拉攏莫神醫,“咱們倆加起來都束手無策,她一個府裡的下人能有什麼好辦法?”
莫神醫卻像是沒聽到似的,從冬娘一進來,他的視線就死死釘在她臉上。
房裡光線明亮,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擔心自己是累得老眼昏花了。
否則怎麼會在這個婦人臉上,看到幾分亡妻的影子?
莫神醫定了定神,問她:“你是薑府的人?是誰讓你進來的?”
冬娘連忙道:“我是小姐身邊伺候的,就是之前給您做過鞋子的那個。”
莫神醫恍然大悟,“你是聞櫻那小丫頭的娘親。”
他今天腳上穿的就是冬娘做的鞋,她的手藝是比外麵鞋鋪做的好,莫神醫每次出遠門都會穿這雙。
之前冬娘都是托彩秀幫她轉交,這還是莫神醫第一次見到本人。
對上號了,他的態度和緩了幾分,招手讓冬娘上前來試一試。
穩婆還要阻攔,莫神醫吹胡子瞪眼,“你行你上?沒本事就一邊兒待著去。”
穩婆氣的漲紅了臉,故意走到產房門口對薑母道:“你們既然信不過我,非要讓彆人來瞎折騰,若是大人孩子出了事,可彆算在我頭上啊。”
薑母嚇得臉都白了,薑穗寧連忙扶住她,冷冷看向穩婆。
“接生不見你這麼積極,甩起鍋來倒是熟練。你放心——我大嫂和孩子若有什麼不好,你也彆想逃!”
穩婆被她教訓了一通,訕訕不敢言語,又灰溜溜地進屋去了。
冬娘跟著莫神醫來到床前,何沅湘已經因為生產太久而脫力,臉上毫無血色,全靠咬住參片硬撐著。
冬娘抓住她冰涼的手指,輕輕喚著大少夫人。
何沅湘費力地睜開眼,認出她還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冬娘對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大少夫人彆怕,我來幫您,咱們一塊把小少爺健健康康生下來。”
莫神醫已經取下銀針,冬娘按著何沅湘的肚子,輕輕推揉起來。
穩婆站在後麵,踮起腳看了幾眼,麵露不屑。
剛才她也給何沅湘推過肚子,可孩子在裡麵就是轉不過來,若是硬推,很容易造成命蒂纏頭,那就更麻煩了,孩子怕不是要活活憋死在母體裡。
她還以為這個仆婦能有什麼絕招呢,還不是老一套……
穩婆正這樣想著,沒注意到冬娘另一隻手繞到了何沅湘身後,以一個有些奇怪的手勢按壓著她的側腹部。
何沅湘感覺到一陣刺痛傳來,不由皺起眉頭。
冬娘不慌不忙,繼續安慰她,“感覺到了沒有?孩子在動了。來,跟我一塊使勁——”
莫神醫站得近,看出冬娘的手法和穩婆的不一樣,明顯更加經驗老道,不是亂推一氣。
他抓起何沅湘的手腕診脈,感受到脈息的變化後,迅速在她手臂上又下了幾針輔佐。
一邊盯著冬娘的手法,突然道:“試試按她關元穴。”
冬娘一怔,剛想說自己不懂穴位,可腦子裡不知為何就冒出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摸索著按到下腹部某處,不確定地回頭問:“是這裡嗎?”
莫神醫點頭,“再往左半寸。”
冬娘依言照做,過一會兒莫神醫又道:“上石門、氣海。”
“……走府舍、氣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