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份放妾書,方嵐就不再是方小娘了。
她可以是方嵐,是方有糧的女兒,方昶的姐姐,總之都和百子巷,和韓邦再無瓜葛。
商渡和薑穗寧並肩走在幽長小巷裡,在落雪覆蓋的地麵上留下兩排蜿蜒的腳印。
他突然道:“你說韓邦若是知道,方嵐已有身孕月餘,他會不會後悔對她下手?”
玄衣衛衙門有最好的仵作,什麼都逃不過他們的勘驗。
薑穗寧答得毫不猶豫,“不會。”
韓邦連自己成年的兒子都能說舍就舍,他會在乎方嵐肚子裡一個尚未成形的胎兒?
商渡默了默,隨即輕笑:“你對韓家人真是了若指掌。”
“很簡單啊,上梁不正下梁歪,姓韓的沒一個好東西。”薑穗寧低低嘀咕了一句。
商渡忽然側過頭看她,語氣嚴肅:“你今天來百子巷已經打草驚蛇,韓邦很快會猜到方嵐背後的人是你,他知道了,封明德就會知道。”
他看她的眼神越發深邃,“接下來你隨時會處於危險之中,很可能像方嵐一樣,被無聲無息地滅口。你真的不害怕?”
這個問題,商渡在薑穗寧決定來百子巷敲打韓邦時就問過一遍了。
現在他又問了一遍。
薑穗寧腳步一頓,停下來,雙手背在身後,稍歪著頭看他:“你不是答應了要保護我嗎?怎麼你自己倒是不自信起來了?”
商渡被她明亮熱烈的視線看得喉嚨發乾,忍不住舔了下嘴唇,低沉的聲音如同胸腔共振,“你就這麼相信我?”
“相信啊。”
薑穗寧彎了眼角,鼓勵似的拍拍他肩膀,“我一直相信商督主最厲害了!”
她收了笑,神色微斂,“反正我和封家早就結仇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樁。”
想起那一箱被她掉包的衣物,裡麵還不知道藏著什麼要命的秘密。薑穗寧望著前方的出口,淡淡道:“現在該輪到他著急了。”
薑穗寧離開後,韓邦叫來王氏細細詢問,她剛才都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麼。
當他聽王氏回憶,說薑穗寧在方小娘的梳妝台下麵摸到了什麼東西時,狠狠皺了下眉頭。
這個賤婦居然還留了一手……她到底看見了多少?
韓邦現在無比後悔,早知道方小娘會背叛他,他當初在彆院就不該貪圖什麼紅袖添香,不該教她識字。
王氏覷著韓邦的神情,忍不住問:“爹,方小娘到底是不是跟人私奔了啊?”
她怎麼感覺這中間有事兒呢?
韓邦豎起眉毛:“無知婦人,不該你知道的事就少打聽,趕緊回去帶安姐兒。”
王氏悄悄撇了下嘴走了。
嫌她無知?她今天可掙了一片金葉子呢。
東廂房。
陸錦瑤大著肚子坐在窗邊,正在給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縫衣裳。
她一抬頭就看見韓延青坐在床邊,一動不動望著門口的方向,眼神幽深。
她咬斷線頭,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彆看了,人家現在可是督主夫人,又風光又厲害,早就跟你沒關係了。”
韓延青像是沒聽到一般。
淩雪從屏風後麵轉過來,冷冷掃她一眼,“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沒人把你當啞巴。”
她端著一碗棕黑色藥湯走到床邊,柔聲道:“青郎,該喝藥了。”
“多謝。”
韓延青端起藥碗,看也不看就一飲而儘,啞著嗓子開口:“等我身體好了就出去賺錢,我會還給你的。”
淩雪蹙著眉,“青郎,你非要和我這麼生分嗎?”
韓延青沒回答,轉頭望向陸錦瑤,語氣和緩了幾分,“彆做了,仔細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