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離開前說,我笑起來的樣子最好看,哪怕他以後不能陪著我,我也要笑著過每一天,千萬不要讓自己變成一個哭哭啼啼的怨婦,那樣就不漂亮了,他做鬼也要傷心的。”
薑明蕙低下頭,摩挲著佩在她腰間的一枚玉環。
水頭一般,還帶了沁,不是什麼好玉,她嫁妝裡有的是這玉環更貴更漂亮的。
但它卻是裴南亭在病中一點一點親手打磨出來,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生辰禮物。
過去三年裡,她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握著這塊玉,靠著反複回憶他們的恩愛時光才撐下去。
裴南亭在玉環背麵刻了字,她閉著眼也能把字跡完整地描摹下來。
長毋相忘。
他還說,第一次見麵時,他不是看不上她。
而是不敢看。
從未想過,明月入懷,從此隻為他一人綻放。
薑穗寧聽得癡了,臉上無意識地浮現出笑容。
姑母和姑父真好啊。兩心相許,哪怕時光短暫,可曾經擁有過的每一瞬都是甜的。
緊接著,薑明蕙一句話將她從夢幻拉回現實。
“寧兒,你突然跑來問我這些做什麼?”
薑明蕙眼神犀利,又恢複了平日裡風風火火的模樣,“外麵天寒地凍的,你該不會是……動了春心吧?”
“告訴姑母,你看上誰家的公子了?”
薑穗寧回過神來,瞪大了眼睛反駁,“沒,沒有啊。我就是閒著無聊,來陪您說說話嘛。”
薑明蕙輕哼,擺明了不信她。
不過她也不是愛刨根問底的性子,今天回憶了太多過去,有點累,她抬手攆人,“不急,多挑挑多看看,反正再差也不會差過前頭那個。”
薑穗寧:……好氣,感覺自己人生留下案底了。
她走到門口,忽然回頭看。
薑明蕙單手支頤,躺在搖椅上的姿態慵懶,她微眯著眼,半邊身子籠在屋梁投下的陰影裡,織金的寬幅長裙華美明麗,卻又隱約透出淡淡的哀豔。
“姑母,你一個人會寂寞嗎?”
薑穗寧輕聲問:“既然姑父也希望你開心,反正你還這麼年輕,有沒有想過再找一個對你好的?”
她相信薑父薑母肯定也會支持的。
“沒想過,也不想找。”
薑明蕙稍微挪了下身子,搖椅輕輕晃著,她裙擺上的金線時而閃過一抹亮光。
她幽幽開口:“我可不是要為他守貞這麼迂腐,隻是我已經擁有過最好的,才不要湊合著去將就彆人呢。”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
薑穗寧咬著筷子偷偷打量她父母。
兩個人都安靜地不說話,隻是薑母偶爾會給薑父夾一筷他愛吃的菜,薑父在剝蝦,每每剝出一隻相對完整的,就會不動聲色地放到薑母麵前的小碟裡。
不像薑逸和何沅湘之間,那種新婚夫妻你儂我儂的甜蜜幾乎要溢出來。
薑父和薑母更像是一種老夫老妻式的默契,細水長流的安穩。
哪怕薑母已經不再年輕,眼角有細密的紋路,可她偶爾看向丈夫的眼神還是亮晶晶的。
薑穗寧忽然就明白,為什麼薑母把她從江南接回來後,耳提麵命教導她做個淑女,不許她再跟著父兄“瞎胡鬨”。
她是真心覺得,隻要她的女兒像她一樣嫻靜端莊,就能嫁得良人,生活美滿。
薑穗寧沒有怪過她,她知道阿娘愛她的心永遠不會變,隻是她低估了外麵的人心險惡,想象不到那些壞人能有多無恥。
重來一次,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並且會堅定不移地朝著這條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