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令人窒息的沉默越發漫長,順康帝坐在上方一言不發,隻是提起禦筆,筆走龍蛇,不知寫著什麼。
筆尖和絹布摩擦的細微聲響,像是無數隻螞蟻在身上爬過,窸窸窣窣的,讓薑穗寧的心一刻也寧靜不下來。
仿佛一個死刑犯在等待最後的宣判。
她屏住呼吸,渾身血液在寸寸變冷,隻能用力握緊商渡的手,想要汲取最後的一絲溫暖。
商渡將她的小手整個包裹在掌心裡,抿著唇一言不發,但周身都散發著噬人的寒意。
“好了。”
順康帝一抬手,把什麼東西扔了下來。
長條的卷軸狀物體,骨碌碌滾到薑穗寧麵前,恰好展開。
是聖旨?
薑穗寧還來不及細看,上麵是否寫著對她的處置,就聽頭頂傳來順康帝略帶無奈的聲音。
“朕在你們心中,難道就是個是非不分,沉迷女色的昏君?”
薑穗寧驚訝地抬起頭,對上順康帝促狹的神情。
“寧月,朕替你試過了,商渡雖然身有缺陷,但對你的心意卻做不得假。”
“既然你們郎有情妾有意,又爭著為對方頂罪,朕也不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為你們賜婚便是。”
“……陛下?”
薑穗寧撿起那卷聖旨,上麵赫然是給二人賜婚的旨意。
她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才敢相信這是真的。
順康帝不但沒有追究她誤傷謹妃,還答應給她和商渡賜婚了?
高高懸起的心重重落地,薑穗寧喜極而泣,真心實意地給他磕了個頭。
“寧月多謝陛下成全!”
商渡周身冷冽的氣勢瞬間收起,亦伏下身子,一字一頓:“臣,謝陛下成全。”
“起來吧,跪了那麼半天,也不怕膝蓋受了涼。”
順康帝給二人賜座,看著薑穗寧眼睛紅紅,喜極而泣的模樣,心頭一軟。
“既然你心意已決……哎,沒有孩子也無妨,讓你哥哥多生幾個就是了。”
順康帝又點了點商渡:“寧月為你犧牲了這麼多,你若是敢對不起她,朕就再替她休了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商渡唇邊浮起一點笑意,“臣遵旨。”
薑穗寧眼睛亮晶晶的,“陛下放心,他敢對不起我,我自己就收拾了他!”
二人拿了聖旨正要離開,薑穗寧走到門口,忽然帶了幾分遲疑地回頭。
“陛下,謹妃娘娘那裡……”
順康帝假裝黑了臉,“操心那麼多乾什麼?看你都臟成什麼樣了,還不快回家去?”
薑穗寧吐了下舌頭,忙不迭帶著商渡跑了。
看著二人相攜離去的身影,順康帝不自覺地勾起唇角,仿佛心頭有什麼遺憾也被彌補了一般。
他低聲喃喃:“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
薑穗寧一回家,全家人都傻了。
她不是去宮裡給八公主上課嗎,怎麼弄得灰頭土臉,渾身是傷,仿佛被土匪打劫過一樣?
薑母嚇得臉都白了,一迭聲地叫何沅湘趕緊去請大夫。
又拉著薑穗寧上下檢查,“怎麼受傷的,哪裡不舒服,傷得重不重?”
今日恰逢薑逸休沐,他皺著眉頭走向商渡,不客氣地質問:“寧寧怎麼會弄成這樣,你怎麼照顧她的?”